第89章 风云再起(1 / 2)

长命女 我想吃肉 5929 字 3个月前

梁玉与吕娘子又在城外的庄园里住了两天才回京, 看起来像是纯粹跑出去避了个暑。而梁满仓则完全避开了给纪申送行这一件事情,他将“闭门过日子”这五个字做到了极致,近来甚至连坊门都没有出。整个梁家,除了出门采买, 也极少访亲会友。梁满仓的一个宗旨老实蜷着还有没说出口的后半句“等太子当皇帝”。这是连宋奇都不能令他改变的想法, 谁劝也没有用。

唯一能让他踏出坊门的, 还是给儿子挑媳妇儿, 跟对方约好了,在无尘观里大家“偶遇”一下。女家心疼女儿,想先看一眼女婿, 都是人之常情。梁玉因此被梁满仓一道命令又叫回了京城准备, 无尘观总是梁家的主场。

梁玉早有重开无尘观的想法, 事事俱有准备。

德妃过世之后, 桓琚又赐予她一个大庄园, 缓过气来她又将这个庄园也按照原先的布置, 也劈出一分收益来用做无尘观这里施粥赠药的费用。即便如此, 道场里发放出去的药还是供不应求, 每每当日准备的药材发完了,前面还有好些人求药还没有求到。盖因别家舍药一般是常用药,梁玉这里特意多准备了不少伤药。

无尘观里发伤药, 也是几日一发, 并不是每日都有, 一旦重开书场, 两者的日期就要重新调整。梁玉再回无尘观, 即对憋着劲儿要自己写结局的书生连同抄书手一同下了道命令“旁的先放一放,先写点招帖。将赠药的日子与说书的日子分开来。三日一舍药,其余两日说书。”

先将书场开起来,这两天是满堂喝彩热闹非凡,那一天就哀声连连缺胳膊少腿儿。同一个地方,子时一过就转过一个世界。

过不数日,就是梁家与杨家约好的“偶遇”的时候了。女孩子耽误不起,越早定下来越好。提前一天,梁大嫂就带着女儿到了无尘观。进京已有些日子,母女俩的举止与京城显贵家的女眷不好比,却也养出些富贵气象来,梁玉一看,笑道“不错,不错。”

梁大嫂将梁玉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三娘,你这准备得咋样了”

梁玉一手一个拉着走“跟我来。”带着母女俩从山门开始指给她们看,经过整理的无尘观,两侧各有窄道。梁玉打从一开始就将这里当作自己的据点经营,自有其布置“瞧,这边,到时候将这道门一锁,他们就只能从大殿往前走,咱们从这边就能看到他的人了。”

梁大嫂问“还有更能凑近些,他们又看不出来的不”

梁玉道“有,瞧,那边是编书的地方,这儿有书,可以请他们去观书。那里就更安静偏僻,里间不叫他们进,从里间里打量完了,咱从后门溜走,他也不知道。”

梁大嫂又问“那还有更合适的地方吗”

梁玉道“要不就这样,我给安排一场单独的说书,大哥明儿不是也一同来吗就让他们一起听书,你们可以旁观。”

梁大嫂对后一个地方更满意一点“这个好”

梁玉问大侄女梁芬的意思“你看呢”

梁芬这名儿是进京之后,经父兄读书而取的,旧名也是梁家的风俗,不提也罢。听小姑妈一问,梁芬闹了个红脸,倒也爽利地一抬头“能看得清就行”梁大嫂骂一句“你个闺女真不知羞。”就被梁玉劝去喝茶,梁玉道“大嫂去喝茶,我还有几件首饰,与阿芬挑一挑。”

梁大嫂有心自己跟着帮女儿挑,梁玉已经带着梁芬走了,梁大嫂终究没好意思跟着去,只得不大安心地被阿蛮请去奉茶。

梁玉心里对杨家并不很满意,姓氏门第高不高是一回事,要紧的是杨家这官儿虽不大、人口却多,京城生活不易,这样的“穷当官”人家,既要讲究个排场规矩,又他娘的还吃穿不如意,大多数是个“穷讲究”。梁芬既是个乡下丫头进京,规矩上必然是要次一点,梁家现在生活得还不错,肯定比穷官儿好。两样都受气。

无奈梁满仓就抱定了一个宗旨不能惹事,现在不是攀高枝的时候。

梁玉便问梁芬是怎么想的,梁芬与梁玉一同长大,只是近几年才疏远了一些,此时想了想,便将与母亲也不大好说的话跟梁玉说了“我年纪不小了,耽误不起了。”还有一句对梁玉也不能说的话“你有本事不怕晚,我是不行的”。

梁玉只得无奈叹息,好在只要梁府还在、太子还在,总会有人给梁芬出头。

第二天一早,梁大嫂母女俩起得比梁玉还要早,梳洗停当就盼着书场早些开。杨家人来得不早也不算晚,杨五郎陪同母亲、姐姐过来听书,他们对于编的新鲜书目也很有兴趣。梁玉先给他们安排了一场书,好看一看这几个人的想法。

“老实”并不能代表一切,譬如梁满仓,打定主意在外头不惹事,回到府里几个儿子有不读书的、有胆小怕菜刀的、有因为害怕才没有接着赌博的,还有一个梁四郎是会打老婆的。这些人都是老实人。

但是一个对一件事情的品评,肯定是从自己的立场来讲的。都是“儿子偷小妈”,有小老婆的爹听了,得骂奸夫淫妇,给老头子做妾的年轻女子听了,得叹“命苦”,心怀不良的儿子听了,得说这当爹的老不修。

人情不过如此。

锣声堂堂,梁玉与梁芬在屏风后面,由梁大嫂夫妇俩招待杨家几人,梁玉将几人仔细一看。杨家母女俩随着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时而微笑、时而眉头紧皱,杨五郎还算绷得住,到忘情处也有一二大声喝彩的。

都是一般人,太坏说不上,太好也说不上,倒是合了阿爹的意了。梁玉心里叹了一回。

果然,到书说完,梁大嫂与丈夫交换了一个眼色,梁大嫂就说“大娘还在她姑姑那里说话,快叫过来回家了。”使两人见了一面。梁芬是个周正的姑娘,杨五郎也是个端正的小伙子,一个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另一个也不是掷果盈车的美男子,单看相貌,也算是合适。

彼此都有意,杨家主母便笑道说“今日得府上一场招待,明日好叫他父亲登门致谢。”

如果没有意外,就剩选个好日子换了庚帖定亲了。

此后,无尘观又招待了几家“亲家”,也有合适的,也有不合适的。梁满仓拍板,给六郎、梁芬、梁芬的妹妹梁芳都相中了,就等合历书换庚帖,转年办喜事了。

梁玉则数着日子“九十八天”。

自从知道了三年之约,吕娘子也给两个人数着日子,数到一百的时候她就提醒过两人了。袁樵给她的答复是“并不敢忘,家中悉已齐备,请择吉日。”吕娘子便对梁玉说“当设法还俗。不如先对梁媪说去,她最担心的还是你。”

梁玉道“再等一等,家里这几个定下来之后再讲。我看阿爹不大乐意这个时候冒着。”梁家敢招袁樵做女婿,必然是京城的大新闻。放到梁满仓的眼睛里,那就太招人眼了。

吕娘子还是那个意见,认为只要先说服了南氏,一切就都好办了。

两人一同数到“九十八”,吕娘子又提了一回这件事。梁玉道“咱回家住两天。”梁府这会儿肯定开始准备这三场婚事了,这个时候回去可以说是帮忙,也可以“提醒”。

驾车的是王福,依旧稳稳当当,车驶出坊门来到了大街上,吕娘子奇道“不对呀,街上动静不对。”梁玉也撩开车帘往外看,只见人人行色匆匆,看起来“他们怎么都像是往家里赶的样子摊子都要收了”

吕娘子就让王福慢一点,桂枝下车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能让京城扰动。梁玉道“八成还是跟四凶有关。”

桂枝打听完回来之后脸上也是白煞煞的“王马脸把大长公主给参了参她招权纳贿,卖官鬻爵。”

本朝有名的酷吏王道安,因其脸长,故而有人叫他“马脸”,也有叫他“椎子把脸”、“枣核脸”的。而前面什么修饰也不加,直接说“大长公主”的,如今只有一个人,即萧司空的妻子、萧礼的亲娘,晋国大长公主。

萧司空近来颇有养老的态势,就差一封告老请辞的奏疏了,然而因其近二十年来的作为,仍然是朝野心中的定海神针。他老婆被酷吏参了,接下来肯定是他、是他儿子、是他的家族、他的门生故吏这得牵连多少人

甚而至于,京城的富户们都有可能被算成“萧党”,被酷吏抓进大狱去严刑拷打,以勒索高额的赎金。这些都是有先例的,最倒霉的一个家伙,穿着不错,抄着手看酷吏封门的热闹,被钟肖看到了,以为“形迹可疑”,抓回去一番拷打,吐出三百贯钱来,放回去就死了。

早点回家,在外面瞎逛被抓了,哭都来不及

梁玉与吕娘子面面相觑“真的能够这么凶吗圣人果真不想放过萧司空吗”

桓琚并不想给萧司空来一场秋后算账,萧司空如果不识趣,咬咬牙,也得把萧司空给拔了。可萧家父子多么的知进退桓琚既不想像对杜、赵那样的将萧司空一家给砍了,也不愿意担一个“过河拆桥”的恶名。君臣相得、一生扶持是多么美好的名声

然而,王道安参大长公主也像何源参纪申一样,都拿出了实据来。大长公主何许人也先帝的亲妹妹、先先帝的小闺女,哪怕没有一个做司空的丈夫,这等招权纳贿的事情,凭一个有排面的“公主”的身份,她就干得出来。

所谓“招权纳贿”、“卖官鬻爵”里,并非全部都是用的萧司空的势力,这里头,桓家祖孙三代不晓得给大长公主行了多少方便。同时,萧司空显达二十年,大长公主的面子就更好使了,萧司空甚至还会在发觉过头了的时候对妻子有所压制。可他头上顶着三代帝王,能“压制”到什么程度,就得凭“天意”了。

这些不合规范晋升的人里,凡做出不体面的事情的,都被王道安列了个名单。二十年,能有多少人呢哪怕十分之一的人不好,堆起来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若是不只列名单,而是将每个人做过的疏失的事情列出来,这张事故清单就更加的触目惊心了。

桓琚有心不问姑母,在这样一张长长的清单面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也不能就说“算了吧,那是我姑妈,都是我允许的。”他也需要表达一种“不姑息”的态度。

萧司空父子当场免冠谢罪。

桓琚看着父子俩伏地的样子也很不忍心,再一想姑妈虽然也不大讲道理,对自己还是有礼貌的,这跟徐国夫人有着本质的区别。桓琚额外说了一句“不得侵扰大长公主,不许对司空府上无礼。”

你们查查这些不称职的官员就好了嘛咳咳,那个于知,我怎么有点印象哦,我给的官与他一同被公主推荐的还有一个米滋,就为官清廉是个能吏。只要趁此机会将这些败类剔除,将好官留下,也是不错的。谁还没有个看走眼的时候呢

且桓琚还有一个计划,他确实需要萧司空来稳住局面,他也好从容将边将、各州府的军官筛选一回。两面一起动刀,桓琚担心国家经不住这样的动荡。

王道安心中惋惜,暗道公主就罢了,可惜不能将司空提来一审。依然叩首领旨。

有了这么一件事,萧司空父子也都避嫌在家里歇着了。尤其萧司空,甚至将天下州府在心里过了一遍,琢磨着哪一个适合他贬谪。大长公主气得脸都青了“我要去见圣人”

被丈夫和长子一边一个拦下了,萧礼道“阿娘勿急,圣人此时不追究,便是要求稳妥。”

“呸都用了四凶还有什么好稳妥的四凶不除国无宁日我看他们二十天干的恶事比我二十年干的都多”大长公主即使做了错事,也减不了威风。

萧司空缓缓地道“好啦,都不要说了。纪申能做得出来的事情,难道我还不如他吗早早让这一件事情过去,休要给酷吏再有大兴牢狱的借口。连我也清了,酷吏便再也没有逞凶的地方了。圣人也该收拾他们了。”

萧礼道“可是,我就怕圣人越用越顺手。”

大长公主固知此事因自己而起,却也不服气,想了一想,道“难道所有人都看着吗我就不信,宗室贵戚还能一个字也不说我给他们写信”

萧司空沉声道“你就饶了他们吧。还不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