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微也报以符合社交礼仪期待的微笑, 善解人意地问着现在心神巨震的吴珰特别想知道的问题“这样啊，诶令妹叫云霄么赵云霄”

“没有，就叫云霄。这是她自己的名字据说是她小时候牙牙学语时第一个蹦出来的话, 正常孩子都叫爸爸妈妈的, 偏她不一样，孤儿院那边的人觉得有趣, 就索性给她取名叫了云霄。”赵公明提到心爱的妹妹, 笑得温暖而眼光, “后来, 我在民政局那边给她上户籍, 民政局那边问我要不要让她跟着我姓，再由着我改个名字什么的, 但我也算是修道之人, 起了一卦算了算，算出云霄这名字和她还挺有缘分，便没有另取。”

苏微露出个恍然的表情，又见缝插针地扩散了一下法力, 将那丝丝缕缕的法力围绕着赵公明，简简单单操作了一个让他身心舒缓方便无意识间说更多她关心的事情的阵法, 同时笑道“看您提到她时眼角眉梢都温柔了这许多，想来那一定是个极好的姑娘。当然, 您一毕业便从孤儿院中领养了她, 也是您心善, 将来必有好报的。”

“吹捧我便不必了。”老赵作为一个法力大开大合的人, 果断是注意不到评级只到f的苏微那细微得不去探查就感受不到的布置，但作为炫妹狂魔，听到有人夸妹妹，他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三分，“不过苏小姐夸上了我妹妹，我却是要为我妹妹谢过苏小姐的。”

“领养的兄妹。”苏微温柔地说，“关系能如此好的，真的少见。”

赵公明极满足“处得来处不来的，都是缘分”

“看您这样子。”吴珰终于缓过神来，也极积极地加入了苏微与赵公明的讨论，“与她结识，应该是一个很美好的回忆。”

在苏微潜移默化的阵法影响下，赵公明确实已经没有那么拘谨，虽然理智仍在，却也觉得气氛既然刚好，和这两个姑娘说一说孤儿院偶遇的事情，也并不太坏。

脸上便露出了个和他性别完全不符的姨母笑“云儿小时候过的并不太好，要说美好的回忆我遇上她的时候，其实她很狼狈，对她来说那份回忆应该算不上多美好，只是对我来说，见到了她，有一种心里一块巨大的缺憾都被填补了的感觉。”

“这话怎么说”吴珰自然是打蛇随棍上。

说来，云霄记事起便在孤儿院中长大，因为从小身体不好的缘故，常常在孤儿院里被大孩子们欺负，哪怕偶有个什么慈善人士过来照顾孤儿，他们更加偏好的也必然是身体健康活泼开朗善于卖萌那一批，被大孩子们挤兑得无比边缘化，一天到晚还脏兮兮的小云霄并不能在社会各界人士来关怀孤儿时，从大孩子群体里杀出重围露个脸。

也就是那次军校日常慰问孤儿院了。

赵公明自己也是个靠着社会福利长大的倒霉孩子，对孤儿院里头大孩子欺负小孩子的事情门儿清，于是在日常关心那些惯于讨好大人们从而得到更多的糖果玩具的大孩子之外，多多少少也有心去照顾那些个在角落里，大孩子会说“她自己脏兮兮的，都不和我们玩”，孤儿院的工作人员说“她挺孤僻的，平时也不怎么笑”的小孩子。

这一关心，便关心到了缩在角落里，日常小透明，但就是一双眼睛特别特别亮，还有身上隐隐约约萦绕着一股子灵气的小姑娘。

小姑娘确实不怎么和大孩子们玩，她只在孤儿院的角落，手上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揪来的菜叶子，正在小心翼翼喂着地上一只也不知从哪来的小黄鸟。

不知是前世的因果还是今世的缘分，反正赵公明在看到了角落里惨兮兮的小姑娘时，心里竟诡异地有一种心疼中带着诡异的欣慰的感情，而在他搜肠刮肚把自己军装的所有兜兜都找了一遍，给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摸到了一枚糖果的时候，小姑娘露出的笑容明明阳光明媚，他却如遭雷击。

仿佛想起来了点什么，又仿佛没有。

“我那时候真的觉得奇怪极了。”赵公明说，“其实在遇上云儿之前，我并不觉得我的人生有什么缺憾，但在看到她的时候，我就生出了一种极其本能的亲近仿佛前世见过，仿佛关系极深，但仔细想来，却什么都没有，而我回学校之后，当天晚上，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吴珰十分想问那个梦是什么，却又纠结问的话会不会太露痕迹。

不过还好，老赵这么个缺心眼到在那一不小心就能万劫不复的量劫时期，他下山打架，都不兴给师门发条消息报备的大老粗完全没有意识到吴珰那细腻的心思，只大大方方地说“梦里我成了个特别厉害的仙人，还有三个优秀的妹妹，三个妹妹里略年长的仙子就叫云霄。”

赵公明没有说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才见了云霄一面的缘故，梦中的那位云霄仙子有着一双和孤儿院里那个小姑娘有七八成相似的眼眸。

他们一起化形，一起拜师。

随后一起悟道，一起修炼。

干出点什么给师门长脸的事情，就能被一块被他们慈祥的老师夸上天，干出点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也是一块跪在师伯面前受罚，岁月的大手对仙人来说格外宽厚，几百万年流淌过去，对他们来说情分却一如往昔，也没生出什么龃龉来。

可是后来，他与人好勇斗狠，失了法宝，丢了性命。

说起来，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责任，哪怕梦境中的那位赵公明死得英雄末路令人扼腕，转念一想他其实也可以算是不听师长的话，强行参与人间王朝交替，又自恃实力高强疏于防范，说是自取死路，也勉强算不上委屈。

可他把他三个妹妹都连累死了。

几百万年的修为，也随着这份死亡一并断送，甚至赵公明的潜意识里面还觉着断送的似乎不只是修为和性命，还有

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