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艾拉一行人在路途上花了整整四天的时间。

鉴于带着阿洛伊修斯这位残障人士, 他们走的不算快，但四天的时间仍然足够探险小分队步入西林深处。

越往里走, 气候就越冷。

茫茫白色几乎是天地之间唯一的色彩，走到哪里都是厚厚的皑皑白雪。冬季的西林几乎看不到任何生灵, 如果不是奥利安德走到哪里哪里就会短暂地展现出绿意，艾拉觉得他们肯定要得雪盲症不可。

也幸好有奥利安德跟着。

没有人比西林本身更了解西林，奥利安德知道哪里有可以避寒的山洞树洞歇脚, 她行走的路途上, 所有猛兽狼群自觉避散, 这省去了很多麻烦。

第五天上午，艾拉踩灭营火，阿洛伊修斯已经站在山洞前等待了。

“我们可以在正午之前抵达遗迹, ”阿洛伊修斯说，“再往西走两个小时即可。”

还要两个小时啊。

长时间跋涉走的艾拉倍感无聊——特别是艾拉本来就不太想陪阿洛伊修斯走这么一趟。

“我不太明白，”她开口，“你说我的母亲诞生在那里, 可她是名人类, 不可能有人类走进西林这么远的。”

“你可否听说过西林女巫的故事”阿洛伊修斯不答反问。

西林女巫就是艾拉的母亲。她点了点头：“我听过一点。”

身为母亲，玛格丽特自然不会给艾拉讲述自己从小到大经历的生活，而《西林英雄》里对玛格丽特的介绍也不过寥寥，她甚至不曾正式在游戏里出场过。艾拉对八年前的记忆非常模糊, 母亲的概念对她来, 除去游戏里的文字介绍, 就是村落后方的冰冷墓碑。

游戏介绍中对西林女巫的介绍不多, 只是大概说了说她是被人类狠心遗弃在西林当中的女婴，或许是诸神怜悯，或许是单纯的运气好。玛格丽特并没有成为豺狼虎豹的磨牙点心，而是由西林中的魔法生物们抚养成人。

如今看来，这些魔法生物中很有可能就有奥利安德。

这么想着，艾拉看向奥利安德。

“当年是两名夜魔在遗迹前发现了玛格丽特，”奥利安德垂下眼眸，“她们本来想把她送回到人类社会的，可是我在这之前从未见过人类的婴儿，就叫她们留了下来。”

艾拉：嚯。

竟然还有生活在西林深处的夜魔，甚至还救了艾拉的妈妈，她倒是完全没想到。

“玛格丽特虽然是一名人类，却一直与西林的魔法生物共同生活，”提及自己的朋友，奥利安德木质的面孔中仍然浮现出不可遏制的悲痛，“如果玛格丽特不离开西林，她会活的很好，她……呜……”

有魔法生物作伴，还有西林的尊重和祝福，远离人类社会的西林女巫活得仿佛像个迪士尼公主。

而且，就像是所有童话故事里会发生的事情一样，伴随着女巫长大，她开始对西林之外的世界产生好奇，特别是人类社会。

距离西林最近人类社会就是坐落于山脚的村落，也就是艾拉的家。

然后男主角和女主角理所当然的相遇相识了。多少年来西林女巫的存在一直是个传说，而加文韦斯特亲自发现了她，将她自西林带走，带进了人类社会。

可惜西幻背景的故事中鲜少会存在美好童话。

玛格丽特一旦离开西林，就再也没有回来。

看到奥利安德泪眼婆娑，艾拉也感觉很难受——既为奥利安德，也为父亲。至于艾拉本身……或许是当年年纪太小了，或许是恶神凯纳斯的几个火球让她重伤许久，艾拉对过去的记忆很是模糊，过往小艾拉的经历朦朦胧胧就像是一层梦，那很温暖快乐，去不太真切。

这样的话，艾拉倒是觉得自己有义务去遗迹走一趟了。

到底是妈妈成长的地方，也算是庇佑了她的地方。没有西林女巫就没有艾拉，她确实得去看看。

“走吧。”

艾拉强行打起精神来：“也让我看看母亲人生开始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模样。”

即使是永远都不急不缓的阿洛伊修斯，也不愿意在最后时刻浪费时间。

他们的进程很快，花了比预计快一倍的速度抵达目的地。

阿洛伊修斯口中的遗迹坐落在西林山脉的其中一座不知名的山峰上，远离文明的森林树木高耸、植物茂盛，完全覆盖住了遗迹的存在，艾拉一直停在了坍塌的建筑前，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这就是他们寻觅的地方。

而辨认出遗迹的存在时，艾拉的唯一想法是，这果然不属于精灵。

精灵的建筑向来高大，却很精致恢弘，且与人类王国的建筑风格近似。虽然他们找到天临堡时，城堡也是处在半毁状态，但残存的城墙和建筑仍然能看出熟悉的尖塔塔顶来。

但面前的塌毁的建筑没有。

越接近山峰，白雪的痕迹就越少，直至彻底消失，甚至显露出森森绿意。

明明应该高处比低处更冷才对，但艾拉却觉得气温在反常上升，等到了目的地，四周给人的感觉已经和天临堡没什么两样——外面冷风彻骨，可四周却鸟语花香，到处都是盛开的鲜花和葱郁的植被。

伫立在山峰上的遗迹，外表已然爬满了植被藤蔓，可仍然能看得出方方正正的建筑风格。门前列着高高的石柱，没有围墙也没有护栏，一眼看过去，像是寝宫，也像是祭坛。大开大合的风格尽是荒蛮的意味，却也意外有种古希腊神话的建筑风格。

艾拉拧起眉头：“所以遗迹到底属于谁”

阿洛伊修斯停了下来。

他的法杖落地，纯血精灵本能地抬起头，仿佛他仍然能看到面前庞然的建筑一样：“它属于诸神。”

艾拉：“……”

“属于诸神，”她问，“那这是寝宫，还是祭坛”

阿洛伊修斯轻笑几声。

“拥有文明的智慧种族用以祭拜神明的地方，才叫祭坛，”阿洛伊修斯说，“而信奉诸神的只有人类，你认为人类会将祭坛建立在西林深处吗”

行吧。

艾拉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动物野兽靠近的痕迹。

怪不得当年母亲能侥幸存活，直至魔法生物发现她呢。这里恐怕也是有类似于天临堡的防护法阵，导致豺狼虎豹不敢靠近。

因为气温升高，艾拉一行人不得不脱下冬季的衣物，选择轻装上阵。

“我只能在外面等你们，”奥利安德为难地说，“遗迹里面有魔法防护，我是进不去的。”

“……”

艾拉和爱尔均露出惊讶的神情。

而比起艾拉，七岁的爱尔看起来还有些困惑。小男孩挠了挠头：“为什么别人建造建筑，总是要避开奥利安德呀”

不仅是遗迹，连天临堡也是。虽然明面上没有提防奥利安德，但之前激活防护法阵的时候，要不是阿洛伊修斯转述给林中仙女，她根本没有发现城堡地下还有法阵存在。

奥利安德冷哼几声。

“诸神也好，精灵也好，甚至是人类也好，”她抱怨道，“但凡是拥有智慧的哺乳生物，都觉得我的存在有些多余。”

说到底，还是不喜欢奥利安德这双无时不刻都在的眼睛吧。虽然奥利安德要是不扎根，她的能力也很有限，但“西林山脉的天地精华凝聚而成的林中仙女”，这个身份代表着西林本身，就足以让多疑的种族心生戒备了。

阿洛伊修斯倒是无所谓：“你在外等候就好，艾拉爱尔，跟我来。”

精灵迈开步子，拾级而上。

即使是失去了视力，阿洛伊修斯却是从来不怕跌倒撞墙。每次看他大胆走路，艾拉都提心吊胆的。她摸了摸爱尔的脑袋：“去拉着他。”

爱尔：“好。”

离开了奥利安德，七岁的男孩儿大步跟在纯血精灵身后，他说了什么，艾拉却已经听不懂了。只是看到精灵的身形一顿，然后任由爱尔牵起了没有握着法杖的那只手。

冰冷冷的阿洛伊修斯黑发垂至腰际，只是看背影也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但他却牵着一名挂着红色围巾的小男孩，这样的画面真不知道该说奇特好，还是温馨好。

艾拉跟在他们身后。

步入遗迹后，落入眼帘的并非艾拉想象的庄严神迹或者华丽寝宫，她顿时有点失望：因为藏在深林里的遗迹，就算可能存在着持续运转的防护法阵，内部构造也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坍塌损毁，甚至连屋顶都没了，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甚至可以看到湛蓝的天空。

“这……”

艾拉转头看向阿洛伊修斯：“爱尔，你问问他，这该怎么办”

显然爱尔也对现场的情况有些困惑。他仰头对精灵说了什么，精灵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他说——这几个月来，艾拉好歹学了点精灵语，这句话她听得懂。

阿洛伊修斯松开了爱尔的手，他低声向男孩儿询问了几句话，而后沉思片刻，叮嘱了爱尔几句，径直走到了大厅中央。

“艾拉。”

爱尔拽了拽艾拉的衣角：“阿洛说还是需要你帮忙打开机关。”

“又是拉弓”艾拉问。

“嗯。”

阿洛伊修斯又补充了几句，爱尔继续翻译道：“换上‘日神’，拿出爆破箭。”

艾拉：“……”这么狠的吗，本来这遗迹就够破了，换上爆破箭怕不是要炸平它。

饶是艾拉心存疑惑，但她还是取下后背的弓箭。

精灵挥起了法杖。

他手中的银色权杖落地之前，阿洛伊修斯大声喊了几句陌生的词汇，爱尔一听到他的话语，立刻乖乖地躲到了艾拉身后。

紧接着，法杖的尾部与是石制地板相撞。

铿锵一声自大殿扩散开来，阿洛伊修斯的法杖顶端正在不住旋转的“天空”蓦然闪烁过一道绚烂光芒。

光之后是风。

剧烈的风围着阿洛伊修斯旋转上升，卷起他长长的袖子和乌黑的头发，狂风和光芒一阵阵扩散开来，要不是艾拉反应及时抓住了身后的墙壁非得被掀倒不可。

“他这是要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