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崩(四合一)(2 / 2)

延福宫里主殿偏殿住了十几位大小主子,虽说依旧以她为尊,可哪里比得上穆太后独占长寿宫,初一十五被人叩拜是以在她发现皇帝后宫中竟然有人闹生反骨算计太后时,不仅没有揭穿那人,反而痛快的递上了橄榄枝,愿意祝她一臂之力。

如今太后病重生死垂危,她屈居人下的不甘心算是消弭了大半。却不知这一切早就被陆清浅看在眼里,甚至其中几次关键的促成和提醒,都是陆清浅通过韩素香遥控传达的。

韩良仪看似沉默寡言无欲无求,似乎整个生命里除了刺绣再无其他,可谁都不知道她其实有青梅竹马的表哥,两人连婚约都许下。偏綦烨昭酒醉一回强占了她,又无情的将她仍在后院不闻不问自生自灭,生生将一个好姑娘的一辈子就这样毁了。

怎么可能真的无怨无非是再多怨恨也无济于事,反而连累了亲人,才不得不强忍着将一切都咽下,偶尔梦回沾湿枕巾罢了。

直到后来,她发现心怀怨恨的不仅是她一人,才让她突然又生出了要好好活下去的希望。她要活着看到綦烨昭遭报应,看他一点点的失去所有。

那人比她有能力,亦比她更疯狂。韩素香暗中帮了她几回,却无意中被当时还是陆侧妃的皇贵妃娘娘发现端倪。

彼时她心中是惶恐的。可她完全没想到,陆清浅非但没有告发,甚至颇有兴趣的听她的想法和进展,虽是没有插手其中,却也从来不阻止。

她突然就觉得好笑,綦烨昭对所有人都无情,唯一他心心念念的真爱,却一门心思的瞪着看他笑话——或者,用皇贵妃的话来说,叫做“吃瓜看戏”。

偶尔回想起睿王府的点点滴滴,韩素香忍不住小意揣测,或许早在皇贵妃看过赵侍妾拼死生下孩子而王爷却全然冷漠时,皇贵妃就已经对陛下彻底失了信任。柔情蜜意不过是她为了更好的活下去而做出的表演,本质而言,或许她是这后宫最虚伪的女人。

当真是报应不爽。韩素香果断接受了陆清浅的示好,不动声色的将一场阴谋揭开给她看。而陆清浅投桃报李,有意无意的为她们遮掩着,唯独将綦烨昭和穆太后蒙在鼓里。

皇帝陛下哪里知道这诸多算计贵太妃手脚利落的很,找的亦是个死间,那医女依照约定熬过两回酷刑后咬舌自尽,徒留下穆家人欲哭无泪哑口无言百口莫辩。

甚至綦烨昭完全没有怀疑过医女是被故意安插进来的。林公公查到的身份信息与她自己的供述并无出处,而秦太医离开前也再三保证这莲兰香的秘密极少有人知道。深宫后院与外界本不相通,他压根儿没想过是有人先知道他给敬妃和韩昭媛用了这香料,再对症找来个医女揭露真相。

医女死了,穆家成了替罪羔羊,唯一让皇帝暗道侥幸的,是太后尚未来得及将秘密公之于众就中风不起,连话都说不出。綦烨昭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母后,有些恍惚的偏过头——他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太后快些康复,还是直接将他的算计带到地下去一了百了。

焦躁愧疚恼羞成怒让皇帝陛下的脾气一日比一日差,偏他从沈宝林处搜刮来的“治国妙法”在推行时又受到这样那样的阻挠。或因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被阳奉阴违,或者干脆是被“不合规矩”这样的狗屁理由招来御史台的狂喷。綦烨昭烦闷的无以复加,几乎日日在明光殿里摔折子,甚至廷杖了一位四品大员,可谓是破天荒的不讲理了。

他向来是贤明君主的人设,哪怕日渐威严独断,面子上也始终保持了礼贤下士的模样。这突如其来的暴脾气让朝堂上下为之震动,前朝后宫紧了皮子安静如鸡,生怕被他的怒火给卷了进去,说不得一条小命就这么交代了。

肃杀的氛围从皇宫笼罩了京城,皇帝陛下周身低气压却还在继续日渐压抑。太后的情况一日比一日更糟,刘御医总觉得皇上下一刻就要将他们这些“无用”的臣子们拉出去砍头,每天面圣禀告过,他背后都是一层一层冷汗湿透了衣裳,凉的仿佛身处冰窖。

前朝大臣们被为难了无数次,后宫女子更是被弃之不顾,唯一还能得陛下惦记垂怜的,便只有长乐宫的皇贵妃娘娘了。陆清浅欣赏够了綦烨昭坐卧不安的样子,又化作贴心人解语花,或是亲手做一碗甜汤摁着他喝下,或是柔声宽慰他几句,总能让他在鸟语花香绿植成荫中稍稍缓和了情绪,打点起精神来继续与人斗下去。

眼见着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太后的病情越发的不明朗。綦烨昭在朝堂又发了一回脾气,闷闷不乐的带着乾元宫的一众小尾巴到长乐宫里求安慰。

陆清浅好笑的挨个摸了摸三只粘人的猫儿,让枇杷带它们下去吃特制的小鱼干,又接过四宝颠了颠,在小家伙脸上亲了一口,换来他奶声奶气的喊“母妃”,搂着她脖子不肯松开。

綦烨昭毫不客气的将四宝拎开,臭着脸把小儿子扔到铺了柔软地毯的地面上让他自个儿随意爬来爬起,没好气的敲敲陆清浅的额头:“刘御医都说了好几回了,别看四宝小胳膊小腿的,其实劲道挺大,你如今身子重,被他不小心伤着了可了不得。”

说罢揉一揉陆清浅圆滚滚的肚子,有些敬畏的迟疑道:“太医说双胎都会提前些降生,你虽然还没到时候,自个儿也千万小心,有什么事儿都吩咐下人去做。”

想想又觉得不对:“该走动还是得走动,等会儿午膳过了我陪你在院子里散散步吧。御花园就别去了,这下了两三天的雨,只怕路上有些湿滑。”

陆清浅一概笑着应好,又问他想吃什么。皇帝陛下十分随和且体贴:“长乐宫里你最大,你爱吃什么就让他们做什么,朕无所谓。”

虽是这么说,陆清浅依旧准备了合乎綦烨昭口味的饭菜。可惜陛下是真没什么心情用膳,随意拨弄了两口便叹气道:“想想沈宝林说的那个让所有人都能吃饱饭的‘袁始天尊’,朕心里就难过,为什么咱们大祁就不能出这么一个人才呢”

他索性丢下筷子吐槽:“朕七月就将圣旨发下去,到现在四个月了,一点儿进展都没有。朕也不求他们立时就能研究出来,可好歹找到那几种作物啊!”

陆清浅在心里狂翻白眼,农神做出的水稻虽是靠的不懈努力的水磨功夫,可科技水平同样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且不说野稻种多难寻,就算真将它们找出来,也配一配对就能摆弄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您与我说说那具体是个什么法子我几个哥哥这些年满大祁地界儿跑遍了,回头我母亲进宫的时候我问一问,说不得他们能知道些呢”

就算哥哥们不知道,她手握药植师系统还做不出几个良种产品么若是放在以前,她自懒得管綦烨昭去死,可这天下未来都是她儿子的,让未来的“先帝”帮着打下个好基础总不是错事。

綦烨昭不疑有他,当真一五一十的说给她听,连沈宝林画的示意图也让林公公翻出来临摹一份交给陆清浅,郑重其事道:“朕知道舅兄们是靠得住的,此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若是当真能找出来,朕一定不会亏待了他们。”

陆清浅一边在心中暗道“谁是你舅兄少往脸上贴金”,一边笑嘻嘻的劝道:“寻找物种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您急也没用,不如放宽心吧,说不定何时机缘到了,立刻就出现在在您眼前呢”

“朕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朕等得,百姓却等不得。”綦烨昭叹息道:“钦天监说今年会是个寒冬,龙江以北极有可能出现雪灾,虽说朕已经将沈宝林说的应对方法颁布下去,可又有多少人会愿意损了自个儿利益去帮助穷苦百姓呢”

陆清浅大笑:“我祖父肯定是愿意的。只要我祖父发话,我哥哥们就算不愿意也得愿意。”她故意附在綦烨昭耳边小声道:“我听我娘说了,我哥哥们这些年赚的不少,您尽管坑他们去。”

“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姑娘,不怕岳母大人下回进宫揍你!”綦烨昭好气又好笑的捏她,复又摇头:“朝中贪官污吏蛀虫豪强不知凡几,你哥哥们辛辛苦苦赚几个钱都用在开设书院教化百姓上,还得顾忌各方势力给割舍分成作为安抚,朕怎么好意思再坑他们”

“那怎么办”陆清浅皱眉道:“要么我去问问沈宝林说不定她有别的办法”

綦烨昭眼睛一亮,怎么忘了正主还在翡怜轩里住着呢他抬脚就要往外走,站起身才回过神,讪讪坐下冲陆清浅赔笑道:“不急一时,朕先陪你用膳散步,给女儿们做了胎教再去不迟。”

皇贵妃娘娘得意的抬了抬眉毛,显然是对陛下的自觉十分满意。綦烨昭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小声嘟囔:“还好朕反应快,不然怕是又要惹来你好几天的不自在。”

“您嘀嘀咕咕说什么呐”陆清浅似笑非笑,指尖已是捏住了他手背上的软肉。

綦烨昭假作感激涕零,实则双手裹住皇贵妃娘娘的小爪子,十分讨好道:“朕说你最聪明,这一会儿就帮朕解决了两桩大事,朕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了。”

“这还差不多。”陆清浅傲娇的将手抽出来,又忍俊不禁的推推他的胳膊笑道:“别耽搁了,您要去就赶紧去,问清楚了回来正好还能陪我走一走。”

綦烨昭亦知她并没有真的生气。毕竟国事为重,他随手拈了快糖糕在手里,带着林公公直奔西夹道翡怜轩。这般动静自然在后宫又掀起不小波澜,甚至有人暗中猜测是不是皇贵妃与陛下闹了别扭,才让陛下甩手而去,而沈宝林趁机捡漏再次复宠。

年轻嫔妃之间无论如何龃龉丛生,皇贵妃始终是她们共同的敌人。唯有陆清浅倒台了,失宠了,她们才有瓜分陛下恩宠的可能性。可惜一场欣喜并未持续多久,陛下从翡怜轩出来后依旧进了长乐宫的大门,直到过了晚膳回到乾元宫里安置好二皇子与皇贵妃养的几只猫儿,才有心思随意翻了牌子招人侍寝。

实则皇帝陛下也没多少心思宠幸后宫,他与沈宝林商谈过后,又存了另一桩心思。隔日便宣了陆重杨在明光殿的偏殿里商议:“你先看看这个‘阅兵式’的条陈,能不能在冬至祭天时演武一回”

陆重杨只看一遍就知道这所谓“阅兵”意义何在。他亦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摇了摇头否了陛下的想法:“之前您给工部和兵部圣旨臣也看过,您要是真想阅兵,也该等诸多武器做出来后招了周边各国使臣来参观时顺带操演。”

綦烨昭无奈的点头:“朕知道是这个理,不过心痒痒罢了。”

“那您尽管督促将作监与工部努力。”陆重杨笑的露出一口白牙:“臣盼着他们早日做出成效来,也好让臣带着兵士们在别人家的领地上逛几圈,好好扬我大祁国威!”

开疆扩土是每个帝王的执念和心病,綦烨昭听得这话哪儿能不动心他意有所指的拍了拍陆重杨的胳膊道:“若是真有哪一日,朕必封你个大将军,也好让你陆家一门再出个世袭罔替的国公来。”

陆重杨毫不犹豫的单膝跪地谢恩:“陛下金口玉言,臣可记在心里了!”

綦烨昭顺手将他扯起来。哪怕撇开陆清浅这层关系,他对陆重杨也一直是极赞赏的。只是武将不同文臣,不在战场上立功,升迁便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他虽早想过给陆重杨升官,可无论陆清浅还是陆重杨都固辞,只说不能任人唯亲让保家卫国戍卫边疆的将士们生出不平来。

若是能让陆重杨率军出征打下一片疆土,还有谁能找出理由来拦着他封赏皇帝陛下思绪略飘远了些,莫名想到九门提督韩将军。自韩昭媛小产后胡搅蛮缠的与皇贵妃对上,又被皇贵妃彻底打压下去,韩将军就没少暗示陛下偏颇怜惜自家闺女。

男人大权在握封妻荫子,哪怕少了脑子说几句错话,皇帝看在他一片忠心的份上也可以大度的视而不见。坏就坏在韩将军“告状”不成,干脆转头对付起陆家人,尤其对同在朝中为官的陆重杨下手的次数最多。亏得陆小将军也不是白给的,明面上倒退一步给足了上官面子,实则让韩将军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这些事儿綦烨昭没明说,却也没拦着林公公“私底下”泄密。陆清浅的回应则是转头就找了韩昭媛的茬儿罚她抄宫规,不抄完三百遍不许出来。

她做的光明正大不容置疑,綦烨昭忍笑之余也略放心些——缓缓脾气好不错,但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包子。既是有这般魄力给韩昭媛警告,想来不用他总是担惊受怕,生怕她被那些个自视甚高实则自以为是的后妃们欺负了。

这些念头在綦烨昭的脑子里转过一圈,皇帝陛下正要与陆重杨再交代几句,却见林公公慌慌张张的冲进来,跪下嘶声禀告:“延寿宫……延寿宫里说太后娘娘只怕是不好了,请您赶紧去看看。”

桌上的茶盏被袖口带翻,茶水洇湿了铺展在桌面的奏章。綦烨昭顾不得这许多,一路小跑的直冲进延寿宫里,到太后床前时才发现陆清浅已经先他一步到了。

皇贵妃娘娘身子笨重,一手撑着腰,一手托着肚子,气势却比任何时候更凌人些,肃着脸训斥道:“谁再胡言乱语慌张失措,一律去慎刑司里打板子!药可煎得了赶紧摊凉了端上来。刘御医请再施针,本宫信你的医术,一定能让太后转危为安!”

刘御医不敢怠慢,凝神皱眉将一根根银针扎下去。陆清浅看到綦烨昭进来微微松了口气,把靠近床榻的位置让出来给他,自个儿往一旁的绣墩上坐下歇息。

綦烨昭亦不敢打扰刘御医,只跟着陆清浅到了一边,小声问她:“怎么把你劳动来了要不朕让人送你回去歇着”

陆清浅摇摇头,同样小声道:“我听得延寿宫里报信就来了,乔嬷嬷昨儿累晕过去这会儿还没醒,太后跟前总不能连个主事的都没有。”

看太后的心腹大宫女端着药碗过来,陆清浅示意她交给自己,略试了试温度后才还给她,让她给太后喂下去。也不知是太医救治及时还是太后娘娘当真福源深厚,一碗药灌下去不过半刻钟,刘御医摸着太后的脉象终于松了口气。

虽是虚惊一场,綦烨昭心里依旧后怕不已。诸位太医在陛下灼灼盯视下再次会诊,给出的结果却不尽人意。刘御医小心翼翼瞅着陛下的脸色颤声启奏道:“太后娘娘的心脉日渐衰竭,今日这般情形出现的频率会越来越高。若是臣等所料不差,只怕娘娘也就这三五天的功夫了。臣等无能,请陛下责罚。”

一串儿太医御医跪了一地,綦烨昭憋着口气没法发出来,呕得眼前一片昏黑。陆清浅上前给他顺气,拉着他的手扶他坐下,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是自个儿红了眼圈,一句话也说不出。

綦烨昭看她这样子,心里反倒好过了些。擦掉她滚落的泪珠,皇帝陛下握着她的手勉强劝道:“生死有命,你别太伤心。”

陆清浅摇摇头,索性扑进他怀里小声啜泣。綦烨昭再也忍不住,眼眶一热流下几滴泪来,哪怕他平日里与太后多少有些摩擦龃龉,可亲生的母子没有隔夜仇,要他眼睁睁的看着母后逝去,他哪里能受得了

刘御医大气儿不敢出的跪在角落当透明人,心里却踏实了一半儿。他最怕的就是皇上情绪发泄不出,等太后前脚走,陛下后脚跟着就病倒了。身为御医,他要负责的始终是皇上的安危,皇贵妃能引着陛下流泪哭泣都好,至少有了这一场宣泄,陛下的脏腑心脉也能少受些冲击。

接下来的一两天里,陆清浅全然不顾自己的身子,与陛下一块儿没日没夜的守在太后的病榻前。可惜他们这番孝心并没有换来上天垂怜,反倒是太后接连出现濒死的症状。到第三天夜里,太后娘娘又一次失去了脉搏,可是这一次,无论刘御医怎样抢救,都再没能把她救回来。

天德四年十一月十一,距离年关还有不到五十天,穆太后——崩。

作者有话要说:  那什么,我想勾搭隔壁古言组的菲菲神来着(你们懂的,不要告诉圆圆)

所以宝宝们过去收藏走一发明天我给你们继续四合一怎么样

(要是不能让女神满意导致我勾搭女神失败,说不定我会心情不好心力憔悴心律不齐变回3000字短小妙哦[狗脸])

菲菲神笔名:赫连菲菲

书名:《帝妻》

文案:永和十九年,一直和乳娘生活在乡下的福姐儿被承恩伯府接回了京城。

第一回迈进娘亲当年惨死的那个院子,福姐儿浑身打了个寒噤。

高座堂中,手捻佛珠的老妇抬起眼皮儿随意地瞭她一眼,说:福姐儿,福姐儿,倒是个有福的!从今儿起,你就叫婉柔,进了宫,要事事为娘娘打算,可别学你娘,好好地阳关道儿不走,非闹腾得自己没好下场。

福姐跪在青砖石地上,咬着牙不让自己泪珠子滚下来,响响亮亮地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