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平行世界①(1 / 2)

臣妻 阮阮阮烟罗 2763 字 2个月前

春日时节, 御苑清池附近绿柳如烟、红杏如云,端抵是一片灿和美景,当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才是,但独行至此的男孩元弘, 却无半点这样的好兴致。

灰头土脸的他,身上衣裳邋里邋遢,沾满尘土, 已瞧不出原先布料纹样, 如在泥水地里浸过, 一颗心也像是沉在烂泥潭里,低沉阴郁至极, 哪里还有精神赏看春光,眼中根本看不到绿柳红杏, 只是低着眸子,形单影只地走至清池旁, 默默地蹲下身去,撩水清洗污脏的双手。

清风拂过,片片轻红坠落水面,一池春水, 皱如縠纱一般, 男孩元弘的心,也紧巴巴地皱疼得厉害,憋闷地像是快要喘不过气来。

纵是自有记事起,他就学着遇事坚忍, 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难免一忍再忍之后,心气难平,他无声望着水中倒映着的男孩,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心想着不久前发生的事,想着那些回荡在耳边的嘲笑奚落,想着自有记事以来的种种不平羞辱,越想越是愤懑难忍,就要忍不住在这无人之地,发泄地吼一两声时,忽听池边杏林里,隐约传来了清甜动人的歌声,如一道挟着淡淡花香的温柔清风,轻轻扑至他的面前。

“青蒲衔紫茸,长叶复从风。与君同舟去,拔蒲五湖中。朝发桂兰渚,昼息桑榆下。与君同拔蒲,竟日不成把”

这清稚的歌声,虽远不及宫中教坊歌女所唱温婉缠绵,但却另有一番纯真动人的自然意蕴,如林中清风,如山间流水,将他心头躁动的郁怒之火,轻轻地拂平,原本皱得难受的心,也随着这支清婉小调,慢慢舒展开来,那些几能溺死绞杀他、日夜在他心中翻涌、令他难得安宁的阴暗心绪,全在这隐约的歌声中,随风散去,仿佛天下万事皆不要紧,只这歌声,最是动人。

元弘不知自己为何会被一支小调,打动至此,只是身随心动,情不自禁地,循着这清甜的歌声,一步步地走近前去。

日丽烟浓,满地香雪,重叠高低的粉白杏花,灼灼盛放在春日枝头,明似烟霞,云蕾香破,映入眼帘的春时芳菲中,有女孩儿倚坐在杏树枝干上,一边柔柔唱歌,一边轻晃着两条纤细的小腿,身上的粉色罗裙,软得像云烟一样,小巧的绣鞋上,所缀系着的银白细铃,随着她稚甜动人的歌声,“叮叮呤呤”地清响着,也似一支悦耳动听的小调,在这一望无边的香雪海里,无忧无虑地悠悠飘响着,一声一声,柔柔轻撞着人的心房。

一片片淡红粉白的落花轻拂中,元弘怔怔地仰首望着,那树上看着年纪相仿的女孩儿,也注意到了他的到来,渐止了清甜的歌声,手扶着树干,低首看他。

灿烂的日光花影下,四目相对的注视,长久沉默无声,元弘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移不开目光,而又说不出话来,心神也迷迷恍恍的,甚至疑心自己是在一个梦里,一个曾经做过的梦里可他没有他没有做过这样的梦那这感觉是从何而来从何而来

越发迷恍的心神,似为风吹得涟漪迭起的一池春水,一圈圈扩散开去,漾得他思绪越发渺远迷茫,好像飘到了另一个世界里,那个世界有什么,他什么也望不清楚,而眼前宛若梦境的一切,看来是如此真实,女孩儿漆发雪肤、唇若朱樱,好奇凝望他的眸光,澈若秋水,不染纤尘,像是能一眼看到他的心里。

元弘无来由地有点心慌,就似情不自禁地循歌而来、凝望她时长久的迷恍,一切都是无来由、令他自己也心生困惑,而又真真切切是他心中所感的,他对望着女孩儿的清澈眸光,似能望见她眼里那个小小的自己,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涩着唇齿,不知该说些什么时,听那女孩儿先开口清声问道“你是和人打架了么”

这一句听来,元弘猛地意识到在女孩儿眼中,他现下是个什么糟糕形象浑身污脏、邋里邋遢,简直没有比这更狼狈的了,瞬间大窘的他,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恨不能转身就跑,可又不知为什么,双足僵着迈不动,望着她的眸光也移不开,好像怕这么一跑、一眨眼,这初次相见,就成了最后一面,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似的

心里乱乱茫茫地没个头绪,面上羞窘不堪得脸皮发烫,双足还因不想离开,僵得动也动不了,元弘有生以来,从未有过这样迷乱的心境,也从未在一人面前,感觉这般难堪羞窘过,即使那人是父皇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他此刻那迷乱不已的心,也根本想不了为什么,只是像个木头人,僵默呆站许久,终于张开了涩哑的唇,却也没有也没法儿回答女孩儿的问题,而是眼望着她,低声问道“你你在树上做什么”

“我到树上捉蝴蝶”,与他的僵默低哑相较,女孩儿的回答落落大方,笑容也明灿干净,胜过春日艳阳,“我看到有只特别漂亮的翡翠燕尾蝶,飞到了这株杏树上,想要捉回去给娘亲看,就爬上来了”

笑着说罢,她弯弯的眉眼,又微露失落,“可等我爬上来后,还没捉住它,它就已经飞走了,这杏林这么大,一个晃眼瞧不着了,就不知道它到底飞去哪里了”

她轻轻地叹,“知道也无用的,我爬上来后,才想起来,我还没学下树的,不知道该怎么下去,等了许久,这里都无人经过,只好试着唱歌招一招人,来救我下去”

听着这一声声娇言软语的元弘,见她说着说着,停了下来,双眸晶晶亮地看着他。

许是春阳太暖,灼得他脸上愈发烫热,他在她期待的眸光注视下,低下头去,“我我身上脏”

“不碍事的。”女孩儿嗓音柔柔地道。

元弘还是低着头沉默,女孩儿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问“是不是我太重了,你接不了呀”

她思考着道 “上次我从家里树上往下跳,陆哥哥就是这样接我的陆哥哥比你高些壮些,接我的时候,还有点脚步不稳罢了,也许你真的不行,不能因为我,把你自己弄伤了”

温柔体贴的女孩儿,正要请这男孩去帮她找人时,就见方才还低着头推拒的男孩,抬首朝她张开了双臂,双眸也直直地望着她,眸光坚定,虽一字未言,但好像就是在告诉她,放心地往下跳吧,他一定会稳稳地接住她的,一定

因为出身寒微的母亲,既不受宠又无家族倚仗,自觉若有险事,难以保护好他和妹妹,平日里常叮嘱他,出挑惹眼易遭人谋害,性子过直或会招来祸事,一直要求他凡事“忍”字为先,万万不要与那些出身高贵的妃嫔皇子,发生任何冲突,所以平日里他不管怎么遭受嘲笑奚落,都会一一忍着,不管别人怎么言语激他,甚至动手,他都能忍住,不会被外事“激”得有所言语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