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婧瑶面色恍惚着走出临欢殿，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华丽的宫殿。

伸出朱红宫墙的树梢光秃着枝丫，秋风渐起，暗色的枝桠轻轻摇曳。

赵婧瑶深呼一口气，转身，离开。

荣寿宫内，赵婧瑶微抿着唇跪在赵太后面前，将纪纤同她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向上方的人复述了一遍。

赵太后沉默了一会，叹道：“这是好事。”

随后又轻声问：“你可愿意”

赵婧瑶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赵太后会如此问。

她低头，“愿意的。”

“侄女是赵家的人，如今赵家被陛下不喜，侄女若是能出一份力，是侄女的荣幸。”

赵太后露出一个笑，“既然如此，那便去吧。”

赵婧瑶低着头，教人瞧不见她面上的神情，她回答道：“是。”

临欢殿内，翠罗上前叫醒正在午后小憩的纪纤。

她在长而软雪白的狐狸毯上睁开眼，“来了”

旋即起身，一头青丝坠丝丝缕缕地进绒毛中，黑与白分明，却无端显出几分慵懒的媚色来。

翠罗回答，“是，陆夫人已经在殿外等待了。”

“都成了陆夫人了啊。”纪纤不自觉地自语了一声。

翠罗未能听清楚，“娘娘”

“无妨，唤她进来吧，这天瞧着也怪冷的。”

凌雀，陆夫人。

深紫色的衣裳绣着金色的芙蓉，大朵大朵地开在袖口和裙尾，雍容华贵。

纪纤眼睛一亮，“你穿深紫色这样好看。”

凌雀本就是端庄的长相，深紫色竟也不显老气，反而更多了几分贵气。

凌雀无奈一笑，她正装打扮，纪纤倒是随意，披了件狐裘就来见客了。

“娘娘说笑了。”

说罢看了身后的丫鬟一眼，丫鬟递上托盘。

“这是京城里有名的五丰斋做的糕点，奴婢少时常爱吃的，宫里御厨没这样的味道，特地带来给娘娘尝尝鲜。”

托盘上的糕点呈着浅淡的碧色，还有着隐隐的茶香。

正要伸出手拿下一块来时，翠罗轻动了一下，面色略有忧虑。

纪纤细眉拧起。

“无妨，先下去试试毒吧。”凌雀知道规矩，笑着打圆场。

翠罗得了指令，捧着托盘下去了。

“哼。”纪纤显然有些不满，微微撅起唇嘟囔了一声，“吃个东西怕这怕那的，还真把我当宠物养了。”

“娘娘，可不能这么说。”凌雀语气加重了几分。

纪纤偏头眯眼睨着她半晌，“常说新婚第一夜女子不是累得很吗你怎么还是这般精神。”

凌雀脸一红，毕竟纪纤语出惊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她含糊着搪塞，“没有的。”

凌雀对纪纤一直忠心，就算有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到底是没害过她。

故而纪纤才偷偷换了那些汤药。

此事却也只有顾隋时一个人知道。

陆云瑾对凌雀情深，若是发现顾隋时的如此手段，难免君臣生出嫌隙。

她叹了口气，“宫外好玩吗”

“这个…奴婢许久未出宫了，这些时日也一直在忙，倒是未曾真正出宫游玩过的。”

凌雀上前，将纪纤不整的狐裘拢好。

想起方才纪纤说的话，脸色几度变化，压低了声音道：“娘娘，还未曾与陛下…”

话未说完就被外头进来传唤的小宫女打断，“娘娘，陆夫人，陆将军已在殿外等候了。”

纪纤扬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用为我担心。”

“陆云瑾对你好吗”她突然转了话头反问凌雀。

凌雀一怔，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与他青梅竹马长大，他待我，应该也是算好的。”

说罢唇边抿起一抹微冷的笑。

如果他没有亲手杀死自己父亲的话。

临欢殿内炭火烧的不算太旺，还带几分萧索的风灌进来，纪纤将自己缩进了层层叠叠的雪白中。

“凌雀，你要好好的。”她睁着一双水润润的眼，全身像个小动物似的将自己蜷在榻上，隔着长长的绒毛说。

凌雀不由得笑，上前一步将粘纪纤红唇边的绒毛撇开。

“娘娘，您在这宫里，多少该对自己的事情上心些。”

纪纤知道她是在指自己与顾隋时的事情，嗯嗯地点了两下头。

凌雀不明白，陛下对娘娘的好，她都知道。只是看纪纤这个反应，竟然是连半分都没有动过心的模样。

宫女轻轻的催促声又传来，凌雀向着纪纤颔首行礼告退，“娘娘，奴婢告退。”

纪纤此时出声道：“你是陆夫人嘛，以后不要用奴婢自称。”

凌雀脚步顿住，唇角绽开笑，“娘娘，我不是。”

此次她听了她的话，没有用奴婢自称，却反驳了陆夫人的称呼。

凌雀唇角含着笑，背影纤弱，面对着陆云瑾，语气清淡温柔。

她一向如此，温柔如水，这样温柔的水啊，越是强要握在手中，便越是握不住。

陆云瑾看向身边的人。

“你今日，很好看。”

凌雀一愣，微笑回道：“都是将军选得好颜色。”

“你，知道了”陆云瑾心底反倒生出几分窘迫来，又不由得有几分欢喜。

她都知道，她还愿意穿。

凌雀点头，笑得温柔，“是。”

陆云瑾对上她的眼睛，满腔的热血被浇得寒凉。

又是这样的眼睛，又是这样的神色。温柔疏离，他永远也看不透。

满腔的火被浇熄，陆云瑾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