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看客见这药馆伙计被打得左颊乌青肿胀,眼睛爆出,门牙全落,多半已然死了,便也不敢继续围观,轰然做鸟兽散了。
尤江这时兀自发愣,忽然见阿白一拉他的衣袖,将他与李厚拉至墙边,将猎户的毡帽帽檐拉低,低声道:“留神,是织田。”这几日李、尤二人也听黎狼与阿白描述了深梧寺一战的情形,这时听闻阿白说到织田,不由得也拉留了神,借着人群纷乱,向药馆门前看去。只见那药馆门口,一个瘦高瘸腿的男子正拄着一条手杖,懒懒地靠坐在同仁药馆宽大的门边,斜斜坐在门槛上,却不是织田高虎是谁,他这时面目隐在影中,却看不明他恢复与否。而他面前站着一条巨汉,显然便是方才将店伙计揍飞的横纲,他此时似乎毒已然解了许多,又复横霸模样。阿白这时见到织田等人来到药馆,心知深梧寺一战场面混乱,他们三人也应中了毒,此刻便也是来寻找药材,只是不知为何青千藏并不在场。
这边厢阿白三人正在思忖如何对付织田等,却听到街口忽然一声斥骂响起,只见一个与阿白差不多年岁差不多身量的半大小子站在街边,手中捉了一条细长木棍儿,指着横纲便破口大骂道:“祖宗的,不知道你爸爸在想事情吗?”却原来是那伙计飞出之处,正压了那少年用木棍儿在地上写写画画的事物,因此那少年怒极,才起身喝骂。
横纲骤然被这半大少年指着喝骂,不明所以。他识得的中文不多,但这“爸爸”之音却是识得,这时听到那少年骂语中带了这个词汇,顿时知道这小孩在侮辱自己。他一声低吼,身子一弓,两手如同蟹钳,便向那少年扑来。那少年没料到横纲如此彪悍,大喊一身妈呀,拎着手中长棍便躲。
围观之人见波澜又起,已经走远的都纷纷驻足回头观望,但由于横纲实在太过凶悍,又不敢靠的太近,于是均远远站着,围成了一个十余丈方圆的大圈,伸了脖子地围观。阿白三人这时便也站着,远远观察。
却见那少年仓促奔逃之下,右边衣襟已然被横纲带到,只听得“哧喇”一声响,他的半边衣裳便被横纲扯下,只余着一条残破衣袖在寒风中摇曳,显得滑稽异常。这时人群也适时发出了一声“喔”,颇为期待那少年继续的狼狈表演。
谁知那少年躲过了横纲的第一招,似乎忽然定了心,眼神忽然转为专注,双目炯炯,盯着横纲移动的步伐。横纲哪管得了这许多,将手中那少年的破衣一扔,沉腰低背,便又扑了上来。
那少年却不看横纲,只是目中注视着他的脚步,口中似乎默默念算。待得横纲靠近,那少年脚下一错,身子只一斜,便错过了横纲的攻势,接着脚步不停,便向左侧闪去,似乎预先便料到了横纲的攻击方式一般。两人一追一逃,便在这十余丈的方圆之中来回追逐,无论横纲如何变招,似乎那少年都能预先算到,及时闪开。于是十余招下来,那少年不仅全然无恙,而横纲反倒是被自己的蛮力拉扯,几次险些都跌倒下去。两人这番追逃,在场外人看来,便恰如两人早已排练好的双人舞蹈一般,配合的尤其紧密,围观者均是“啧”声连连,均决这番热闹凑得值得。
话说这横纲的相扑术在扶桑可是横绝一时的,只要任何对手的手足给他拿住,那人断无不筋折骨断之理。可这番横纲来到华夏齐朝,却是霉运当头,始终不顺,先是遇到阿白这等技击高手,后遇上了黎狼这般精神操控,这时却遇上了这少年般的滑如泥鳅的打法,顿时让他一身气力难以施展,怒得这横纲脸上血红,却不知该如何出气。
阿白这番看在眼中,也颇觉奇怪。他心知这少年虽然身手敏捷,应该是有技击功底,但内里修为只是平平,看来应无良师指引,而炼神一层,显然这少年应尚未打通魂脉,一举一动,与寻常武人无异,论起来功夫也就与李厚几人相仿,可奇就奇在这儿,这少年的步伐并不精湛,轻功也不绝妙,但是一举一动,似乎便是专为应对横纲的招式而设,招招均是针锋相对,而横纲的相扑术虽然有招式可言,但更多还是实战功法,断无可能这少年事先便习得一套克制之法的道理。想到这儿,忽听得数步外的矮墙边,一个黑衣竹笠的男子低头垂首,喃喃道:““洞玄究渊”之命?不,不对,血味太浓,应该……不会吧,居然是“破国”之命!今冬奇命汇聚于建昌……李淳阳诚不我欺啊。”这话语说来极浅,又似乎极为惊喜,但阿白耳音敏捷,此时又正堤防织田几人,便全然听得清楚。阿白正在疑惑间,却见那人转身离去。阿白这时才看清楚,那人背上背着一条九龙银枪,腰间插着九把银刀,配上他一身的玄色装扮,看来甚是扎眼。若非此时众人均注意于场中打斗,此人定然惹眼之极。那人倏忽走远,阿白便自收了目光,看回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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