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谔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各自回去处理公务,转而带着王世充等人走到了后衙刺史文案之后的屏风背后,这里还有一个门,直通州衙的后院。
王世充一走出那道小门,眼前便豁然一亮,这郢州府衙的后院是一座不小的池塘,现已到五月,池中已经有些小荷开始露出尖尖角来,入目一片青绿色,而荷塘里渗出的淡淡清香,更是沁人心脾,怡神清凉。而池边则堆了几座怪石嶙峋的假山,颇有些江南水乡的味道。
王世充昨天晚上和萧铣智斗了半天,又和魏征商量了很久未来之事,今天一早起来时,还把单雄信和王仁则等人分别派出去办事,刚才这一路走来,颇有些头脑发沉,精力不济,在刚才韩世谔介绍州衙里的各部门运行时,都有些听不进去,可现在一到这后院。被荷香一激 ,马上又变得灵台清明,思维活跃起来。
王世充站在了池塘边,指着这一片的郁郁葱葱。对韩世谔笑道:“韩兄真是好福气,此处风景怡人,别有一番洞天。处理公务之余,要是能来这里小坐片刻,还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呢。”
韩世谔笑了笑。道:“在韩某上任前,这里已经是这样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前任弄的,不过确实如王老弟所说,此处环境优美,连韩某这样的粗人也经常在 这里流连忘返呢,是不是呀,斛斯长史?”
斛斯政笑了笑,道:“确实如此。”
王世充知道这韩世谔很少处理公务,多半时间是在城外骑马射猎。再要不就是在后院习武,真正经常来这里的,还是这个成天在后衙大堂上处理公务的斛斯政。想到这里,王世充和魏征对视一眼,会心地一笑。
王世充一行绕着池塘的边上的长廊走了一圈,这里是整个州衙门的后院,各司的主官,以及韩世谔、斛斯政、陈棱等长官都住在这里,而其他的属吏们则都是在城中有住宅,每天点卯上班时再来衙门办公。散衙后则各自归家。
韩世谔的住处在这后院的最深处,那里是一座五六十步见方的独立院子,旁边甚至还有一个马厩,里面的几匹骏马一看就非凡种。王世充武将出身。对战马一向非常有兴趣,看过后连声称赞韩世谔果然好福气,不仅住处幽雅,连马厩里也有这么好的战马。
而韩世谔则笑着回应,说是他自幼习武,即使当了刺史也改不了这个习惯。不仅是马厩里有几匹战马,而且还把自己住的那处院子里摆上了兵器架,可以天天习武强身,不至于把功夫拉下。
王世充一路之上与韩世谔谈笑风生,而魏征也跟斛斯政和李靖打成了一片,有说有笑。
虽然魏征现在只不过布衣百姓,但他的才名满天下,斛斯政也不敢小瞧了他,对魏征的态度显得非常客气。
一行人走着走着,来到了韩世谔所住宅院附近的一座亭台楼榭,韩世谔笑了笑,对王世充道:“王老弟,你们一路行来,想必也累了。韩某不才,设了一桌薄宴,聊表寸心,不成敬意。”
王世充也觉得走了这半天,腹中有些饥饿,于是哈哈一笑:“客随主变,那就感谢韩兄的盛情款待啦。”
韩世谔引着王世充走进了这座水榭,王世充一眼望去,只见水榭内部还有两层楼,下面的楼厅内摆了三桌酒菜,尽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十余个青衣小帽的家丁仆役纷纷低首垂立在厅内,一见韩世谔进入,齐齐地低头作揖行礼。
韩世谔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脸色微微一变,转头对着门口的一个管家模样,圆脸小眼,一身缮丝黑衣的老者道:“宋管事,怎么回事?这饭菜都凉了,你看连汤都不冒热气啦。”
那宋管事恭声回道:“启禀老爷,现在午时已经过,已然是未时,这饭菜是老爷一早要小的备好的,没有您的吩咐,小的也怕误了老爷的事,所以不敢随便撤换。”
韩世谔叹了口气,道:“那速速去换几桌新的来。要快!”
王世充摆了摆手,道:“韩兄,不必如此,先皇是个节俭的人,宫里连银制的用具也舍不得使用,每餐更是以素食为主,即使是新皇登基,也说了要励行节俭,这次建设东都更是诏告天下,省字当头,要是在这里浪费这么多菜实在有些可惜,不如热一热再端上来吧,不知韩兄意下如何?”
韩世谔拊掌大笑:“还是老弟想得周全,就依你说的办。宋管事,你听清楚了吗?”
那宋管事应了声“是”,脸上堆着一副諂笑,忙不迭地招呼仆役们把这些酒菜全部端了出去。
韩世谔今天一早就吩咐了州衙里的厨子做一桌上档次的宴席,为新上任的王世充接风洗尘。
由于王世充来得有些晚,这饭菜都有点凉了,于是韩世谔便吩咐厨子们把菜先拿去重温一下,顺便带着斛斯政、李靖和陈棱三人,请王世充和魏征上了楼,而张金称和安迦陀则跟着一众县令们在楼下守候。
韩世谔和王世充等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水榭的窗子开着,一阵阵淡淡的荷香随着荷塘的清风送入,让人身心无比地舒畅。
韩世谔道:“王老弟,请恕韩某唐突,请问你是哪天到了我们这郢州城的呀?”
王世充微微一笑:“ 不瞒韩兄,魏某昨天晚上就到了,不过当时已经入夜,魏某怕打扰韩兄休息,但找了个客栈住了一晚,由于路上有些疲劳,今天早晨睡过了头,害得韩兄和众位在城门口苦等,实在是抱歉。”
王世充说到这里,把自己面前的一杯酒端了起来,仰头一灌,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道:“王某先自罚一杯!”
韩世谔笑了笑:“老弟果然是性情中人,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真不愧是行伍出身,痛快!”
王世充早就知道到韩世谔为人如此直爽,哈哈大笑:“韩兄才是真正的豪气干云,王某佩服!”
韩世谔心中大喜,也喝了一杯酒,与王世充相视大笑。
韩世谔看了看窗外,叹了口气:“老弟,咱们现在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有些话韩某也是不吐不快。你昨天既然已经来了,也不早早地支会韩某一声,弄得韩某没作好准备,今天韩某就有些下不来台啦。”
王世充正待开口,魏征的声音却响了起来:“韩刺史,主公昨天只是想在这郢州城里走走看。毕竟现在这城里没人认得出我们,但今天正式交接过后,主公再想微服私访,恐怕也不容易了。这个投宿客栈的主意是我魏征出的,当自罚三杯。”
魏征说到这里,也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自斟自饮,一连三杯下了肚。他的酒量不算太大,又是在没有下酒菜的时候连饮三杯,放下杯子后,连脸膛也变得有些黑里透红。
斛斯政笑道:“想不到魏先生才名满天下,喝起酒来也是如此地豪爽,难怪能和王刺史这么有缘份。”
魏征定了定神,道:“斛斯兄在这里勤于政事,郢州百姓交口称赞,主公以后在这里为官,还要多仰仗斛斯兄才是,就是在下,也可以跟着斛斯兄学习到很多治理州郡的宝贵经验。”
斛斯政脸色微微一变,马上又恢复了正常,笑道:“哪里哪里,在这郢州城里,公务都是由韩刺史处理的,斛斯某只不过是打打下手罢了。魏先生才名满天下,王刺史的虎威更是四海之内无人不知,应该是斛斯某多向二位学习才是。”
韩世谔摆了摆手,道:“斛斯,二位都不是外人,没必要用对付上面的那套说辞。”
他说到这里,转向了王世充,道:“不瞒老弟,我姓韩的是有一膀子力气,若是说冲锋陷阵,沙场建功,老韩自问还是有这个本事的,可是要是处理这州郡公务,劝课农桑,收取税赋,老韩可是听了头就大,做不来的。”
韩世谔叹了口气,继续道:“这几年韩某在这里之所以官声政绩还可以,全是拜了斛斯长史所赐,这里的一切公务都是由他处理。,韩某每日只是在后院练练功,时不时地出城骑马打猎,好让功夫不搁下而已。”
王世充笑了笑:“韩兄还真是直爽过人,其实刚才你说的这些,我们来郢州前就了解了。”
韩世谔微微一愣,道:“王老弟是怎么知道的?”
魏征正色道:“韩刺史,要知道我家主公的耳目遍及天下,平叛回来后,朝野内外就有我主公可能会调任郢州的传闻了,于是我们在正式任命下达之前,已经先行派人来这里暗查过,对此间的事情也略知一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