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逵再度陷入沉默,虽然在此之前没有人看得起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小辈,但此时此刻,李浈代表着的人却足以让王元逵不得不慎重对待。
对于李浈的话,虽然空口无凭,但这一切若说单纯只是一种巧合的话,那么这巧合也未免有太多无法理解的地方了,所以王元逵即便再不情愿,此时也不得不相信李浈所言。
这一切,都不过只是陛下策划的一个局,为了削弱卢龙节度使张仲武的一个局,为了河北三镇的力量均衡的一个局。
想到这里,王元逵反倒是释然了许多,毕竟这结果对于自己来说乃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不过尽管王元逵不去承认,但在内心的最深处,多少还是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毕竟河北三镇命运相系,此时陛下这样对张仲武,那么将来一旦自己势大的话也必然会来对付自己。
但另一方面,王元逵也对远在京城的李忱对了一些忌惮之心,能够深谋远虑至此,足以可见当今陛下是何等的可怕。
“不知陛下可还有什么旨意?”王元逵终于开口缓缓问道,语气中和缓,甚至对李浈也多了些尊敬,尽管这种尊敬是因为李忱的原因,但能让一镇节度使如此态度对待,对于李浈来说也足以自傲了。
李浈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并无他意,只是希望河北三镇能安稳一些,河北安则天下安!”
王元逵点了点头,道:“还望转告陛下,我王元逵有生之年对大唐、对陛下绝无二心!”
李浈笑道:“呵呵,还望使君切莫多心,陛下这么做也实在是逼不得已,任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家门口有一头凶猛的老虎,即便这只老虎如何温顺听话,但老虎始终是老虎,若不将其口中的獠牙拔掉,始终是一个祸患!”
“嗯,这个道理我明白,陛下深谋远虑,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焉敢有不臣之心?就河北而言,其他藩镇我无权干涉,只要我王元逵在成德一日,就断然不可能做出那等悖逆臣伦的事来!”
“使君明白就好,对于陛下来说,并不希望河北三镇中的任何一方雄霸一方,陛下要的是平衡,是安稳!归根结底,在河北三镇中陛下对于使君的信任还是要更多一些的,否则我来的便不是幽州,而是您的冀州了!也不更会命我冒险前来与使君袒露心扉,还望使君明白陛下的一番苦心!”李浈紧接着说道。
“另外”李浈有意欲言又止。
“怎么?现在此地只有你我二人,泽远有话便直说!”王元逵神情一紧,赶忙问道。
李浈想了想,而后压低了声音说道:“此事毕竟牵扯甚广,而且陛下还要仰仗张仲武讨伐奚族、室韦等部,所以”
“所以什么?泽远快说便是!”王元逵一脸焦急地问道。
“唉,陛下取卢龙三州之地,对于张仲武来说势必心有怨言,所以自然要对其安抚一二!”
“嗯,这是自然,只恨我与奚族、室韦相隔甚远,否则又怎会让陛下如此为难!”王元逵不禁狠狠拍了下大腿说道。
“不错,陛下视使君为肱股之臣,既还使君三州之地,所以这安抚一事么,自然要委屈使君一二!”李浈紧接着说道。
“陛下有什么旨意,我王元逵照办便是!”王元逵拍着胸脯说道。
“其实也不难,陛下希望使君能破财消怨!”李浈对王元逵附耳说道,但嘴角却泛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破财?什么意思?”
“很简单,使君出些金银绢帛之物,总之很值钱的东西就是了,而后由我带回交给张仲武,虽说这些俗物不能使其平复心中之怨,但总归是聊胜于无!”
王元逵显然没注意到李浈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双目中流露出的那抹贪婪之色,更没注意到此时此刻的李浈看上去尤像是一名见钱眼开的市井小民。
也正因如此,王元逵两眼一抹黑、义无反顾地纵身一跃,彻底掉入了李浈的陷阱。
其实以王元逵的老谋深算识破李浈的诡计也非难事,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李浈竟会假传皇命,更没想到李浈的真实身份,所以才会稀里糊涂地被李浈所言而蛊惑。
毕竟在这样的时代里,没有人胆敢拿当今天子做幌子,更没有人胆敢冒着诛九族的巨大风险去假传皇命。
当局者迷,大抵如此。
总之,李浈很满意,王元逵也很满意,至少对目前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当李浈回到自己的营帐内时,却看见程伶儿正在自己的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