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王的手指搭在玉卮脖上,一切仿佛再成定局。
然而就在苏瞳的心魔将无限滋长,直及冲毁她一切生死道心根本之际,那跪于东王足下,瑟瑟发抖的少女,却猛地抬起了自己的头。
这一刻,她的眉眼比世上任何星辰都明亮。
什么恐惧啊,绝望啊之类的情绪皆在那湛湛之光下无迹可寻。
“破!”
燃烧了自己所有修为与大量寿元,苏瞳丹田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响,头上的海棠钗子立即在强力的灌输下爆成一团野火,不但将苏瞳孱弱的身体远远轰出百米,连连翻滚,发出焦糊的气息,同时也烧起了东王的大袖!
轰轰轰轰!
火魄爆裂,晶莹的碎屑在空中泼洒,尖锐的棱角,反射出东王诧异非凡的表情。
小小凝气,居然也胆敢向他攻击!虽然力量远无法伤他皮肉,却毁坏了他最心爱的衣袖!
咦……
等等!
衣袖?!
东王猛地跳起,如脚背被毒蝎蛰了一样,他惊恐地抬起手臂,而后黑眼中妖冶的白星,陡然溃散一空。
袖中金母的元婴,挂着错愕的表情,一寸寸地碎开,他只来得及再看他“心爱”的女人一眼,那元婴小像,便化为金风,哗地一声随风消散!
元婴强者,之所以被称为“元婴”,正是因为将体内金丹修炼成一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婴孩,浓缩着修士一生最精纯的灵气和最玄妙的意境,若遇生死危机,甚至可以将元婴送出体外夺舍他人身体,完全复刻自己鼎盛时期的修为与记忆。
不过元婴离开身体后,亦是最脆弱的存在,如果没有及时找到替换的身体或者被歹人捕获,它们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小小凝气修士,也可将其轰杀!
虽然将金母元婴放在袖里有些不妥,也未来得及布施防御手段,但玉卮那差点吓吐胆水的小弟子,弱小得根本不值一提,纵防备着玉卮,已势在必得的东王也断然不会防备苏瞳。
谁料苏瞳这般少年老成,在生死一线,还精确地计算,若不是攻击角度得当,纵能爆开火魄,也绝对动不了金母的皮毛,纵动了皮毛,没有过人的精神异力再迅速补上一刀,她也不至于立风而化!
东王的脸皮在抽搐,脸色由红变青,由青变白。
天知道这愚蠢的小弟子做了些什么?
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就好像一只蝼蚁啃穿了铸墙,本是无心,却令万里大坝疯狂决堤,将他图谋了半生精心布施的棋盘通通颠覆!
啊啊啊啊啊!
疯狂地尖叫着,东王的嘴角溢出了血,同时眉眼也开始如热蜡一般诡异地融化!身体裂开道道伤口,失控的仙威从其中散溢出来!
走火入魔!
“师傅!动手啊……”
废了自己一身修为又被火魄爆炸的后挫力震得五脏俱伤的苏瞳,匍匐在地,朝瞠目结舌的玉卮大吼起来!
东王为何会走火?是因情势急转直下而气火攻心?还是因为他为争金母的阴灵真气而早与其元婴命息相连,是以金母元婴灭,他便遭到邪术疯狂的反噬?
这一切,是苏瞳早有准备?还是无意为之?
东海纤弱之蝶的一次振翼,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合适的角度,催生了西岸罹尽苍生的飓风!
玉卮只觉得自己大脑一片混沌,几乎已无法运转,只知机械地将手中所有法宝都朝惨叫却力量透支的东王身上招呼去!
结丹巅峰,只差元婴一步,再加上东王为除金母,也刚恶战一场,体力正是衰微时,一遇走火入魔的困境,根本无法抵挡玉卮在惊恐与愤怒之下的疯狂攻击。
空中银芒交错,刀光剑影!
直到将东王罪恶的身体轰成筛子,又将其四肢经脉挑断,手掌双足以剑深深钉在地上,玉卮才抱起气息蔫蔫的苏瞳,大叫着朝山下狂奔而去!
“来人啊!来人啊!救命!”
尖叫的回声在风中不止,越过一个又一个山头。
这是本皇的……毁心之境?火照之主发现,一切早已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多好啊。”
在火照大君瞠目结舌的目光里,苏瞳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山巅上,不再是那青涩单纯的模样,而着轻纱红裙,步伐轻盈而来,衣摆还挂着未干的河水,却在一步摇摆间,迅速洁净。
东王瞪着她,表情像是看到了鬼一样。
五官明明是相似的,可是苏瞳的眉宇之间,却有了凌驾苍生之上的睥睨和风姿!
这还是那个渺若尘埃的……玉湖弟子?
不!
尖叫卡在嗓子眼里。
她说什么是真?什么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