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宝莲埋葬在朱云峰宅子的后院里。
张云方不吃不喝,拿捏着工具雕刻一块木头,就是用小刀一寸寸的刻画着,木屑掉在破烂的大餐桌上。起初不管对他说什么话,老人都跟没听见似的。直到林白鹭坐在他身边,提到了黎宝莲的名字,老人茫然的看着她,仿佛她是提到一个陌生的历史人物。
随机他又哽咽了,眼泪再次落下:“那是我好不容易追到的女人。”
他一边雕刻,一边不停的讲着他和黎宝莲之间曾经的生活:“……之前我没有好好珍惜她,但是老天可怜我,我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我去找她,直接告诉她我想要娶她……当时她吓坏了,真的。但是她犹豫了片刻后,笑容取代了惊讶,我永远记得她望着我说:‘我愿意’。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就开始安排结婚的事情了……和电视上演的不太一样吧。”
他继续讲着婚后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直到爱情的火焰熄灭,只有点点火星飘摇,这时他又哭了起来。
其他两位男人,用男性处理悲伤的独特方式待在了楼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老人刻好了那东西。那绝对不是如今的大多数女孩会喜欢的礼物,但林白鹭看了仍然被那古老朴素的爱所打动,也许这个世界已经让她变了吧。上面张云方和黎宝莲的名字刻在中间,用一个不是很圆滑的心形圈在了中间。也许这样的套路在十多年前还流行过,但林白鹭又想到,如今这些爱情中流行的桥段,说不定也只是来自过去某段时光的复古罢了。
她陪着老人在院子里,看他将那木牌插在雪地里,下面是他们刚挖出的坟墓。
林白鹭望着那木牌出神,思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串在了一起。
林白鹭钻进了张一凡的被子。
“我有话要跟你说。”
张一凡却看起来心不在焉,她能理解他,剩下人数越来越少。像计算器一样,按一下按键,数字最终会归零。
“什么?”过了很久他才回应。
“算了,睡吧。”林白鹭背对着他。
张一凡也翻过身来,他疑惑的看着她的背部,用力将那娇小的身躯搂住。活着的感觉突然变得真实,而不像之前那般缥缈,死亡总能让人觉得灵魂在远离。
张云方正在屋子里坐着,手指轻轻抚过妻子年轻时的照片,那一张他一直放在钱包里,当护身符一般带在身边。
他在叹气,这栋宅子同样也在风雪中叹息。
老人听到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每一个步伐都让地板发出不能承受的哀叹。
他将房门打开,赵宇飞站在面前。
“是你?”老人的惊奇不是指对象,而是指时间,按照他们的休息时间来说,现在已是深夜。
他看到赵宇飞手中有东西在闪着微光,他发现那是一瓶酒和两只玻璃杯。
这正是他现在所需要的东西。
“我有重要的事情跟您说。”
————————————
这一晚的睡眠无梦而酣甜。
张一凡以为自己醒来时,林白鹭会依旧躺在他的怀里,但那里却是空无一物。他摸向床头的手机,床头柜上满是划痕,像是硬物刻画的痕迹。闹铃被关闭,他睡过头了。
林白鹭可能想让他多睡一会儿,这番假设让他心头一暖。
他不紧不慢的穿着衣服,因为他听到房子里还有活人的动静,这也正好符合他的假定。他们先下楼吃早餐了。
当张一凡站在走廊上,将房门带上时。他发现自己不想下楼去,他在认真思考着这个行为的原因,得到的结果是,自己先前在房间里听到的响声不是来自于楼下,而是来自楼上的某个房间里。
他拖着清晨特有的滑步,向那房间走着。那声音像什么?让他想起和林白鹭在床笫间欢腾时,床架发出的嘎吱声。
这番联想让他清晨胯下的躁动不安更加恶化。
但当他推开门时,他的整个生殖系统突然罢工,直接紧缩为一团。而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在结冰。
绳子从固定灯具的铁架上垂下,下面是个套马似的的绳圈,张云方的头套在里面,眼睛向上翻着,露出了眼白。老人的舌头下垂,双手抓着绳圈在挣扎。不过张一凡明白他不可能还活着,从他起床听到这响声到现在为止,起码过了十五分钟。
他的眼睛逃避着接踵而至的死亡,在房间里搜寻着其他能引起他注意的东西。那尸体的下方是床,上面摆着托盘和酒。酒瓶已经空了,酒杯里倒是还剩一点底。
他脚底踩到了滑滑的东西,让他大惊失色,现在任何东西都能吓到他了。
张一凡退后一步,发现那只是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位漂亮的女人。那照片静静的躺在地上,他未曾注意,只因推开房门时,第一时间抓住他目光的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