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经历的那个诡异夜晚，曾与他擦肩而过的老李，正坐在茶馆里喝茶。

十多年的岁月，一晃就过去了。

老李望着这个曾经落后的城镇发展起来。那些工厂带着资本来到了这片土地，也带来了他们的员工和家属。

这么多人，要吃要喝。

吃穿用度，随之而来的便是做各种买卖的，小城镇开始壮大起来。

一开始，人们还在忧心这些工厂企业会不会污染祖上传下来的这片土地。时间久了，要说对环境没有破坏，那肯定是假的。但给人们带来的钞票，却是真的。

人多了，财政有收入了，又正好赶上镇上的领导换任。

新官上任三把火，以前镇上老人风传闹鬼，孩子们经常去探险的天然岩洞，又被开发出来，还成了本市的五a级旅游景点。

那些岩洞，底下暗河，配合着灯光的迷幻效果，加上一段凭空捏造的故事，成为了神仙般的去处。

老李却从来没有去看过，谁会去自家的后院里旅游呢？

镇上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繁华，就拿老李经常来的这茶馆来说，都翻修过了两次。

很多东西在重生，而很多东西也在凋零。

老李的老伴走了，是发生在前年的事儿。没有病痛，也没受什么苦，这是老李唯一能安慰自己的说法了。

但在这之后，他就很少一个人呆家里，闷，压抑。

茶馆成了他的第二个家。虽然老李买了社保，平时还打点零工，这是为了手头上有点事干。除此之外，他的屁股就不离这茶馆的凳子和家中的床板。

茶馆也是镇上的人开的，很多老家伙坐在这下棋聊天，他也不赶。人多声势大，显得生意好，还能吸引外地的游客。

到了晚上，喝茶的人少。你要是要喝点酒，或炒几个菜吃，也行。

平日里，到了傍晚，这里也开始出现年轻人的身影。这些个老家伙，熟知镇上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纵谈阔论，俨然就是一说书现场。

有时候孩子也会被吸引过来，但家长多半是不赞许。这里谈论的故事，可没有分级制度。既有风花雪夜，也有血腥恐怖。

茶馆里还请了说书先生，要是旅客晚上没去处，这可是消磨时光的头一档去处。

先生正讲那鬼狐妖魅和落魄书生的故事，茶馆里的听众眼睛都发亮。老李却不然，这些故事他都听了好几遍了，他只是单纯不想回到空荡荡的房子里。

儿女都定居城市，也都很孝顺，也都提过接老人进城住。

但他老了，不愿意去习惯陌生的环境。

坐在茶桌上，老李和周围的人显得格格不入。他那喝茶的模样，拿跟他亲近的几个老头的话来说，看着跟喝闷酒似的。

这几个老朋友，这些年也越来越少了。

等死吧！老李举起茶杯，一饮而尽。人活年轻，到老就是个沙漏。

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走进了茶馆，一屁股就坐在老李旁边。

“老人家，问你个事。”

老李斜眼瞧着男人。

“要打探消息，是这茶馆好，还是酒馆好。”

又斟了一杯茶，老李喝下去直砸吧嘴，像是品到了酒的辣，而实际上是他心里辣。

“您要是想喝酒，我请您喝一壶，怎样？”男人贴了冷屁股，倒也不恼怒。

“不了，不了，医生不叫我喝酒。”

“医生？嘴长在脸上，是医生说了算，还是您说了算？”

两人对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

“有意思，年轻人，我陪你喝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