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萧于后望见,有些怔然地望着端木若华轻抚雪貂的手。
“师父,请您看一下云萧的易容术是否可行了。”叶绿叶言毕便看了一眼云萧。
后者蓦然回神,行至榻前迟疑一瞬,于榻沿坐下:“师父,我已易了容了。”
端木若华面色虽仍旧几分苍白,却比初醒之日要好了许多,她闻言极轻地点了点头,便缓缓抬起了手。
云萧静静望着她空茫的双目,有一刹那的冲动,想要替她将手牵引至自己脸上。
只是下一刻,安然轻靠于榻上的人已准确地将手覆上了他的面。
云萧忽觉心口一窒,隐痛莫名。
端木若华细细抚过他的脸,许久,轻轻放下了手,“此貌虽比之寻常仍有些出挑,但应是无妨了。”她淡然沉静地空望了一眼,道:“你易容术学得不错,常人已难看出破绽……便就如此罢。”
阿紫忽然嘻嘻笑道:“那师父你看出小云子易了容后这脸像谁了么??”
端木若华微怔了小许,却是有些惑道:“像谁?”
“像师父你呀!”阿紫狐疑道:“师父您竟未看出来?!”
端木若华轻蹙了蹙眉,而后微喃声道:“如此样貌原是像我么……”她轻叹一声,无意道:“失明多年……为师早已不记得自己是何模样了……因而便未想到。”
四下之人听她这一言,心下一震,不由看向她双目,一瞬寂静。
“师父……”叶绿叶开口想说什么,却又未说出。
端木若华依旧于榻上端然静坐着。
“明日卯时之后,便一齐出谷行事……”她一面轻轻抚着手中雪貂一面淡道:“届时你们三人便以小蓝为首,将那两方小盒带上,若生关中之事有何差错,便将两物奉还,你们也可置身事外。”
“是,师父。”蓝苏婉立时应下。
“为师与你们大师姐去过豫州之后,若叶夫人病情无恙便回来谷中,你们三人也早去早回。”
“是。”
端木若华迟疑一刻,微微凝目道:“若生有事,传信与你大师姐……还有,非至万不得已,莫与人动武……尤其阿紫。”
紫衣丫头目中流光凌然划过,下瞬蓦然抬头眯眼儿笑道:“知道了啦师父!阿紫不会再傻呼呼地随便动武啦!”
端木若华漠然点头。
几人微一震,心上有些异样,经年下来虽不解端木若华为何严禁阿紫习武弄刀,但还是下意识地谨遵着。
蓝苏婉恭声道:“小蓝记下了。”
“嗯。”端木若华应一声道:“如此,便都退下罢。”
四人正鱼贯而出,端木若华忽出声道:“萧儿留下。”
云萧微一震,望过其他三人,转身独自回了榻前。
“师父。”
“你记事以来便不曾出过谷,此次一路之上悉心看着学着,有助于你明悉世间之理……”微垂目一瞬,端木若华道:“纵白留守谷中,不得与你同去,它应是不肯答应,但你务必叫它留下。”
云萧怔一瞬,有些惑然……却还是低头应道:“是,师父。”
端木若华抬首静望虚无,道:“你性敏而锐,看似随意,其实心通目明,必要时候,当得决断。”
云萧蓦然轻震,流光澈澈的双眸怔望榻上白衣之人,许久,方静静敛下长睫,道:“是,师父。”
“如此,你出罢。”
“萧儿告退。”
.
次日,卯时过后。
端木若华于千木林外坐上叶绿叶于谷外备妥的马车。
马车上垂帘都是极素的灰黑之色,极为肃敛低沉,一眼观之分毫不起眼。
但垂帘上绣着银丝起线的江河云海图,水倾云涌,其势慑人,绣工一流。车座之底精心加厚了两层,难以产生剧烈的颠簸。
端木若华端然静坐于马车内铺就的厚厚绒毯之上,轻抚了抚怀中暖融融的小雪貂,向叶绿叶低声道了一句:“走罢。”
黑纱斗笠覆面,叶绿叶点头应一声。
再看了马车旁牵马在侧的三人一眼,道:“关中一行,你们三人路上小心莫惹是非。”
几人立应道:“是。”
叶绿叶点点头,便就驾起马车默声离了。
阿紫于她背后吐了吐舌头。
蓝苏婉忧望马车行去的方向一眼,心下不由有些担心端木若华苍白的面色……回转身来,见得云萧也正望着远去的马车怔神。
便就轻拍他肩头道:“不必过于担心,有大师姐在师父不会有事的。”
云萧愣一瞬,回转目光望向蓝衣少女,轻点了点头。
阿紫欣然道:“我们也出发吧!”
“嗯。”蓝苏婉点头轻应,随即翻身上马。
青衫少年裹紧身上玄青色厚绒的长麾,也随后翻身上了马背,一青一蓝一紫的身影,很快消失于千木林外群山错落的山径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