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洛阳。
一处老旧却极为繁华的茶馆内,一人斜倚朱栏,浅淡而悠然转着手中玉骨扇,面上似冷不冷,嘴角似笑非笑。
一名老者推门入了厢内,见到栏边之人当即拂衣而拜:“参见少阁主。”
栏边之人仍旧悠然淡淡地倚着,闻声动也未动,扬了扬扇支使身侧的女子上前扶起了老者:“余老不必多礼,此前托付之事你查得如何,且过来与我说一说。”
余老上前,行礼过罢面上便现了暖慰之色,径自在白衣人面前的圆桌上落座下来,声音中三分恭然两分慈爱:“回少阁主,老朽查过之后,发现确如少阁主所料,近年来多处之事,似乎都与‘影网’脱不开干系。不论是公输家十万陨铁被夺、还是少阁主与端木先生在关中遇袭……”
“咳……”站在白衣之人身侧的红衣女子忍不住咳了一声。
栏边的人面色不变,目中却微微一闪,他轻轻敲着手中折扇,浅淡道:“两年前遇袭之事,此番查证下来,可知前因后果我一路沿公输家陨铁线索追查到蜀川之地,虽见一些端倪,却还需与你所得的线索对证一番。”
余老正色道:“不知少阁主查到了什么?老朽查探下来,端木先生在江湖上虽负盛名,得罪之人却不多,真要论及,或许也只有凌王一派的势力对端木先生……”
“咳咳……”那红衣女子看着余老,又咳了一声。
艳色的红梅在白衣上绽开如烙,栏边之人眸色转幽,如剑长眉挑了一挑:“璎璃,若是嗓子不好,本公子叫人给你治治。”
璎璃立时低眉敛目:“谢公子,属下很好,并无不适。”
“若是如此,那便闭嘴。”梅疏影冷冷道一声,而后转目过来,望着余老笑了一笑。
老者不明所以,一愣。
璎璃便就忍不住咽了声口水。
下刻果然听梅疏影开口之声幽寒起来:“余老,我此次过来与你会面,一面听听说书,一面赏赏秋菊,兴致本是极好。只不过……”话到此处,语声已冷:“你左一个‘端木先生’,右一个‘端木先生’……是有心扫我兴致么!”
老者被他最后一句中的冷厉惊得一怔,眉间便拧了一拧:“小影你……”
梅疏影的脸色本已冷下三分,听老者唤了一声,面上便一怔,而后眉间现了三分厌色,倒不是对老者,反像是对自己这股提到那人便难以自制的脾气。
静一瞬,他重又垂目转首,不看旁人,只握紧了手中的青玉扇。“影网之前行动,未曾牵涉过端木若华,那次想必也一样,应是冲着我惊云阁而来。”
余老微蹙着眉多看了面前之人几眼,方才道:“少阁主说的不错,关中之事,一来确是影网所为;二来确是冲着少阁主而来。”顿了顿,他续道:“影网暗中盗卖江湖消息,明里暗里与我惊云阁作对已有多年,对少阁主出手也在意料之中,年初我按少阁主吩咐在洛阳放出破绽,流出伪少阁主的行踪,不日之后果然有人来此出手。”话到此处老者神情便现了伤痛:“老朽惭愧,未能保全伪少阁主的性命,也未能截下来者一两人,竟让他们全身而退。”
梅疏影此下便是真寒了面色:“……无妨,你已尽了全力,不必过于自责。”他慢而悠地抚了抚手中玉扇,不轻不重道:“他们既当真现了身,便说明确实对除去我势在必行,若是惊云阁于他们如此碍眼,想必是对他们所谋之事阻力甚大。”
璎璃拧眉道:“可是当年蓝长老和苏长老初遇害,我们首次发现影网行迹之时,影网却并未对我惊云阁……”
梅疏影面色陡寒,半晌未接话。
璎璃这才惊醒,忙住了口,满面自责地拧了眉:“公子我……”
语声难得寥肃,梅疏影抬眸望远,避而道:“关中之时他们是第一次对我出手……那时我去梁州,是为找乐正家调查一桩旧事。”梅疏影神色莫明,手中捏着玉扇扇骨,无意识地以指轻抚。“我原本以为他们并不知晓我欲调查之事……可现下看来,他们必然知晓。”
璎璃面色一紧,上前一步:“公子的意思,那桩旧事与影网有关?”
梅疏影面色幽冷:“若不如此,他们怎会偏偏在我着手调查此桩旧事之际,毫不犹豫地下杀手?”
余老听罢面色也肃,开口道:“还有一事,老朽觉得应该向少阁主禀报一声。”
梅疏影静了片刻,方抬头来问:“何事?”
“老朽着手调查关中之事时,发现两股势力似乎也在调查此事。”
扇柄微转,梅疏影道:“一股是乐正家。”见着老者点头,梅疏影续道:“还有一股……”眉间微动,他道:“莫不是凌王?”
余老一惊,不由佩服:“少阁主料事如神,正是。”
璎璃随即想到什么,望向梅疏影。
梅疏影冷冷挑眉:“小苏婉与我说过,彼时端木若华来回豫州、梁州,凌王的人一直跟着,你俩是否觉得……那叶齐看到有人同他一样想致端木若华于死地,于是暗中调查这股势力,极可能是想引为助力?”
余老向着璎璃方向看了一眼,正色道:“老朽觉得极有可能。”
梅疏影听罢忍不住笑了起来。
璎璃惑道:“公子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