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续上:“若有感,便会寻来此地,必经过我布下的奇石尸阵,不死也残;若无感,主人不欲与端木先生有此嫌隙,便打算放过此子。”
岸边之人便也点了点头。“是这样……此事了罢,便是正事了。”
郭小钰微微一笑,道:“墓蔹花一事后,梅疏影势必推测出影网真正的主人是谁。”
墨然点了点头,轻抚手中玉笛道:“嗯。所以他和惊云阁,都已留不得。”
……
客栈后方,离数里外的青草池塘越来越近,枯枝野林,积雪寒石。
跃步无声,青衣的人持剑飞速纵掠,急怒狂凛,无言愤然,身上的血越来越炙越来越热,如沸腾般烧灭一切意识,本能地厌、恨、憎,眼神越来越冷,在那断续阴诡的笛音里化作失去理智的狂躁和暴戾。
这个笛音!
一定要……毁了这个笛音!!
“嗖——”突然一道风声贴着少年的脸擦过,一瞬间似听到飞刃自鬓边驰过。
耳际几根青丝飘然而落,云萧心头一震,猝不及防地止步。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一道清越飒爽的公子之声悠然飘来,云萧抬头,望见一袭檀色长衣垂摆从树梢间挂了下来,夜风凉薄,吹动衣摆轻荡微扬,安然恣意。
“方才当真是风?”青衣的人抬头看着树上倚干而憩的人影,肃面问道。
夜暗有云,挡住了部分月光,那人掩在重林枯枝之后,模糊间能看到隐隐绰绰的身影。背靠树干,手中提壶,有酒香飘散吹来。
“当然是风,不是风还能是什么?话说相逢即是有缘,公子你的声音这样好听,不如一起饮一杯?”
云萧有些怔然地立在原地,脑海中的昏沉和热意经方才一惊,都似散了不少。他执剑望了一眼笛音吹奏的方向,心上似有一结,转身还想赶去一看。
“别过去了。”树上之人随手扔下一个喝光的酒壶,打着酒嗝道:“再往前行的乱石堆不自然、不美、不可爱,不值当公子去,你不若留下与我一起喝酒了?”
云萧不由得驻步又望向了树上之人。“阁下……是何意?”
听到一声豪放的灌酒声,那人随即笑道:“在下喜欢公子的声音,想多听一听……似乎,还有几分耳熟?”
云萧在树下听到上方之人拍脑袋的声音:“今晚喝多了,公子这么美的声音我竟一时想不起来了,真是不该……”
远处晃过一盏灯,云萧回首听见了隐约的唤声。
青衣的人似想起什么,当即肃淡道:“我并不曾听过阁下的声音,你应是记错人了。”言罢执剑转身,快步向来时路行去。
“我并不曾听过阁下的声音,你应是记错人了?”树上之人喃了一遍云萧所说的话,迷蒙的眼中一片醉色。
不是呀,好似真的听过……这个声音。
青衣少年行出不远,恍然似听见自己的声音又在耳边回响了一遍,神色有些怔愣,只当幻听。
行至客栈中,果然那店小二四处在寻自己。
“公子可找着您了,还以为您……嘿嘿,我们掌柜的回来了,您要的马就在前面马厩里。公子您今夜还赶路么?”那小二哥提着灯笼站在云萧面前灿笑道:“小的现在就领您过去牵马?”
回首望了一眼远处,那阴诡怪异的笛音仍在断断续续地飘来,青衣的人目中却已不复狂态,更多的是恍惚和怔忡,云萧迟疑一刻,思及余下不过四日便至十二月,敛神颔首道:“嗯,牵马。”
“好嘞!您随我来!”
……
郭小钰望了一眼远处天际的鱼肚白,温文道:“他没有来,主人应是高兴的。”
岸边之人不语,转步而回。
“把影人从奇石尸阵旁召回,我与他先去洛阳,你与影木按计划行事。”
郭小钰平静地望着水面:“主人是想亲自去会娄林么?”
“惊云阁之事了结后,需通过娄林与叶齐接触。”岸边之人收起手中玉笛,黑衣长袖,云纹流动。“叶齐此人,老谋深算,独断深沉,难以轻信旁人,我若不亲自出面,他不会上勾。”
郭小钰轻叹了一声:“你出手之后,就再无回头之路了。”
雪色纶巾于晨雾中轻轻飘起,黑衣长发,静立如画。
“我早已无回头之路了。”
言罢墨色的身影,面朝洛阳方向,大步行去。
“去年桑干北,今年桑干东。死是征人死,功是将军功。”
素色身影背对行远的人,轻声念道。“你把巫家、南荣家、惊云阁乃至整个江湖都覆了又有何意义……不过是征人的生死罢了。”
声如寒冰,墨衣之人冷厉道:“你说的不错,我们都不过是‘征人’,只是你不要忘了,没有士卒何以称将?叶家欠下的,终究也要还!”
风凛冽,人已远。
素衣之人静立晨风中,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影木。”
“在。”
“走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