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韵致侍立在阿紫床边,闻言双手一抖。
端木拔针的手亦顿了一下,而后运力拔出。
……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阿紫转首又望向头顶的床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师父……”
端木闻言“看”向她所在。
“阿紫不想死……怎么办……”
端木心头一颤,执针的手亦微微一抖。
“为什么……是我?”眼角滚出大颗泪珠,紫衣人儿的嘴慢慢扁了起来。“为什么……我要受三十年的苦?为什么……我只能活这么短?为什么……我就要死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滚出眼眶,阿紫伸手用被子捂住了脸。“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不能和别人一样开开心心地活着……为什么我一定要死……呜呜……”
阿紫挣扎着爬起来,埋头钻进了端木怀中。“师父……我想出去玩……我还不想死……我想去大漠……想去塞外……想去好多好多地方玩……”
端木颤抖着将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抚过她的背、她的发。“师父、知道。”
“呜——师父……”
虞韵致立身一旁,早已泪流满面,紧紧看着阿紫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端木无声静坐在木轮椅中,左手慢慢蜷起。
数日后,蓝苏婉惊见阿紫的脉相竟有平复之向,五脏六腑僵硬腐蚀之状竟似停滞了……不由喜极,一刹那间泪落不止,泣声道:“阿紫!阿紫!你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有师父在,有我们在,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紫衣的人儿睁着大眼满是希冀地望着蓝苏婉,脸上笑容慢慢绽开。“真的吗?”
蓝苏婉抱着她一面哭一面重重点头。“嗯、嗯!你要相信师父,她一定会救你的!她一定能救你!”
“嗯……嗯……”阿紫拽紧蓝衣的人,一面哭一面笑道:“是这样……是这样……当初那个人也说我没救了……肯定活不了……但师父还是把阿紫救活了……活了这么久……她肯定有办法……师父肯定能救阿紫……”
云萧端着药碗站在阿紫榻沿、十步之外,闻言怔怔地看着紫衣人儿与蓝苏婉。
端木以清静为由搬到了小楼隔壁一间寝居内,叶绿叶正将女子推至圆桌一侧用膳。
白衣人端碗食了半晌,突然抑声咳了起来。
“师父?怎么了?”叶绿叶立时转头看向了她:“可是哪里不适?”
端木抬头来平视前方,面色有些苍白,淡淡地摇了摇头。“无事,只是不小心呛了,无碍。”
言罢复又低头举箸而食。
叶绿叶看着她,见其再无不适,食饮如常,便慢慢放下了心。
数日后,阿紫体内毒病渐趋平缓,脸上晦色也慢慢散开,众人皆喜。
云萧给端木请安罢,欲顺手看看端木的脉,却被椅中人避了开。
“师父有些渴了,萧儿沏杯茶来,可好?”
云萧愣了一下,随即微笑而应,转身即离。
行至门外方合上门,心头便一震。云萧猛地一把推开了房门。
端木坐于窗前椅中,转头望着他的方向,微愣。
青衣的人大步行至女子身前,不由分说地抽出她的手,捋下长袖把住了女子的脉。
脉相平和,虽有微微的浮沉,却并无大碍。
云萧怔住。
端木自他指尖抽回手,复又平放于膝上,面色沉了沉。“为师的意愿在你眼中,是越发无足轻重了。”
青衣的人“呯”的一声单膝触地跪在了女子面前,低头便道:“是萧儿逾越。”
雪娃儿自端木椅边探出脑袋来好奇地看着青衣人。
端木不言。
云萧于她面前跪了小半个时辰,直至叶绿叶端茶进来,端木方遣他起身,叫他离了。
“师父因何要罚云萧?”
端木手捧茶盏低头默声,掩在长袖下的左手微微地抖。目中一闪而过的哀意与茫然。
“只是……有些怕……”
叶绿叶听之一震。
“怕他这样敏锐的心性……”
……
转眼至七月下旬,端木每日按时去到阿紫床前为阿紫行针,除此之外,几未出过房门。
云萧每每去往请安,白衣的人手捧医书抚以阅之,似在为阿紫病情遍寻医治之法。
青衣的人自她手中接过医书,静立于旁读与女子听,有时想要伸手把她的脉,观其面色无常,便未再敢。
七月晦日,晚膳过后阿紫喝罢药又吃了小半碟云片糕,看着蓝苏婉端着药碗离去,阿紫偷偷拉住虞韵致的衣袖眯眼笑:“其实阿紫已经能下榻啦,我听二师姐说晚上西边街角有庙会,我们偷偷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