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一口一口的喝了凉汤,叹道,“夫人,战事一开,就是兵荒马乱的,你还是带着世瑞、世宁、女儿们去乡下避一避吧!”
孙世瑞,孙世宁是孙传庭唯一的两个儿子,其中孙世瑞是前妻冯氏所生,而孙世宁则是续妻张氏所生。孙传庭还有三个女儿,一个是张氏所生,还有两个是孙家小妾所生。
张氏跟随了孙传庭十年,从未见过孙传庭未战便先交代将儿女带走避难的,她隐隐生出了不详的预感,目光落在桌子上方原的劝降信上,偷偷瞧了,问道,“夫君,我在山东早就听闻江南的方原性情宽仁,更是轻徭薄赋,不仅严禁摊派田赋,还严控高额田租,是老百姓真正的救星。就在我们济南府的百姓,人人都巴望着方原前来统治。”
孙传庭听了是默然不语,他当然能看出大明流寇四起的症结所在,在山东也做了些减轻百姓负担的仁政。但山东总归是比不上江南富庶,他根本做不到一面减田赋,一面还要养兵,练兵。所以山东的田赋、田租政策比起江南来,还是差之甚远。
孙传庭也不想再去追究,谁想开门迎接方原,因为这绝对是大部分山东百姓的共同心声。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一战还没开打,胜负的天平早已倾向了方原。
孙传庭苦笑了一声说道,“是,所以夫人一定要牢记,若此战我马革裹尸,夫人切不可带着世瑞、世宁,还有女儿们回去京城,那是必死无疑。夫人一定要投降方原,方原必会厚待夫人和我的儿女。”
张氏惊得目瞪口呆,以她的见识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孙传庭这么相信方原,却偏偏还要与方原作战,宁死不降。
她的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夫君,我一个妇道人家本不该多嘴多舌。但事关世瑞、世宁,我还是要问,既然方原仁慈,又写了书信前来劝降,为什么夫君不和我们一同投降了方原?!”
孙传庭缓缓的起身,负手走出几步,到了书房的大堂,这才驻足回身,抬起头指着书房正中的牌匾说道,“夫人啊!我是必须要对这个牌匾有所交代啊!”
张氏顺着他所指望去,正是崇祯皇帝赏赐的那块“大明中流砥柱”的牌匾。
孙传庭颓然的凝视着牌匾,也是热泪盈眶,“这世上只有马革裹尸的中流砥柱,哪里有投降的中流砥柱?陛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食君之禄,必要担君之忧。若投降了方原,就是给孙家的这块牌匾蒙羞,就是孙家的奇耻大辱啊!史书不止会嘲笑我孙传庭胆小怕死,更会嘲笑陛下识人不明啊!”
张氏这才知晓,孙传庭早已预感到此战已是九死一生。他是下定了决心以死殉国,报效崇祯,换取忠义之名。但却不愿他的夫人,儿女也一并殉国,所以才让他们去投降方原。
张氏已是泪流满面,既然孙传庭已做出了抉择,她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能选择服从。
她拭了拭满脸的泪水道,“好,我立刻令叔伯带着世瑞、世宁,还有女儿们去乡下躲避,等大战过后,世道太平了,再去投降方原。”
孙传庭直直的望着她,已猜到了她令叔伯送儿女们去乡下的心思,就是要陪着孙传庭一同殉死,“夫人,你必须一起去!”
张氏苦涩的摇了摇头说道,“夫君殉国,我也殉夫,这才不枉了孙家的忠烈之名!”
孙传庭微微一怔,冲她深深的鞠躬、作揖、行礼,“孙某感谢夫人高义,有妇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