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晓得啥!”韩秀峰放下抗风洋灯,坐下解释道:“荣昌敖家号称‘敖半县’,耕读传家,书香门第,底蕴说出来吓死人,别说我们要以礼相待,就算顾老爷在这儿一样得对人家客客气气。”
“有啥底蕴?”
“人家祖上出了好多大官,晚上吃酒时听吉老爷说最早能追溯到宋朝,他家有人做过吏部尚书,元朝时有人做过兵部侍郎,做过福建巡按,做过浙江提台!前朝他们家光进士就出了五个,官最大的做到了刑部尚书和山东巡按,秀才、举人那就更多了。”
潘二大吃一惊,想想又问道:“这些年呢,这些年有没有出人才?”
韩秀峰笑道:“出了,不出人才还能叫啥书香门第。他是进士,他大伯敖右贤也是进士,道光十六年恩科三甲七十名,同年授绥阳县知县。道光十八年,署贵州桐梓县知县。道光十九年再任绥阳县正堂,不过已经仙世了。”
“一门两进士!”
“现在是一门两进士,用不了多久可能就是一门三进士。”
潘二追问道:“他家还有举人?”
“有啊,”韩秀峰揉了揉腿,解释道:“晚上吃酒时他说他堂弟敖册贤的学问比他还要好,因为也要在家守孝没赶上今年的恩科,不过明年春闱一定能赶上,再过几个月也要来京,不然他也不会租那么院子。”
“我的乖乖,一家出好几个进士,真是书香门第!”
“才晓得,所以说人家有底蕴。”韩秀峰拍拍潘二肩膀,感叹道:“我们这辈子没指望了,但我们的娃不能跟我们一样,不管将来多穷多难也要砸锅卖铁供他们读书。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不读书真没出息。”
“这是自然,”提起这个,潘二禁不住笑道:“四哥,我在信里跟我爹说了,以后我不跟家里要钱,他不用再给我钱,只要供我那两个娃读书。要是我那两个娃能考上秀才,能考上举人,我潘家不也是书香门第!”
“潘兄,不是泼你冷水,想成为真正的书香门第出一两个读书人可不够,得像荣昌敖家那样耕读传家!说了你不敢相信,他们敖家不管男娃女娃就没有不识字的,连娶的婆娘都念过几年书,全知书达理。”
“女娃也要念书?”
“嗯。”
“那么大一家子,个个念书,要花多少钱!”
“人家个个识字,家里就有举人、进士,秀才更多,用不着出去请先生,自己家人就可以教。何况人家有地、有铺子,在城里有买卖,也不缺请先生那点银子。”提到韩秀峰想起另一件事,又喃喃地说:“会馆的架子算勉强搭起来了,公账上的那点银子也花差不多了,也不晓得顾老爷啥时候能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