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兄,可就算两位老祖宗不走又能怎样,他们挡得住贼匪吗?”韩秀峰凝重地问。
“实不相瞒,早在正月里收到贼匪顺江而下的消息,我吴家庄便开始做准备,召集了两百多个青壮,差人去上海的洋行买了三十多杆自来火鸟枪。贼匪真要是敢犯我吴家庄,就算保不住祠堂也要让晓得我吴家不是那么好惹的!”
“可是……”
“韩老弟,我晓得你想说什么,但这事真没什么好说的,我吴家深受皇恩,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更不能让文镕、文锡两位兄长蒙羞!”
名门望族就要有名门望族的样子,韩秀峰暗叹口气没再劝,而是低声问:“泰州这边都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在歌舞巷最里头租了两个院子,与州衙的花园仅一墙之隔。”
“离福建会馆不远,从天后宫门口往北走?”
“正是,”吴文铭微微点点头,想想又苦笑道:“来泰州避难的人越来越多,院子是越来越难租。”
“那吴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正打算去投奔老弟。”
“投奔我?吴兄,你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吴文铭脸色一正,紧盯着韩秀峰双眼道:“韩老弟,贼匪来袭,扬州朝不保夕,泰州也不一定能守住。徐瀛虽做了不少准备,可与武昌、江宁比起来又如何?我吴家子弟今日可退到泰州,明日也可听你的退到海安甚至角斜场,可要是贼匪杀到角斜场怎么办?”
“有退路,我都安排好了。”
“韩老弟,愚兄晓得你是一片好意,可一退再退,退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何况我吴家的根在仪真,不能就这么抛家舍业颠沛流离!长生兄弟说你编练了一营乡勇,这几天便要去江都阻截贼匪,而对江都乃至扬州还有谁会比我更熟,带上我,我一定能给你帮上忙的!”
对付江都乃至整个扬州府的那些士绅,眼前这位的话比徐老鬼的话管用多了,韩秀峰很想带却不敢带,因为他是真敢跟贼匪拼命的。
他现在去是帮忙,节骨眼上就会变成监军,而他这个监军跟徐老爷的幕友胡耀柏不一样,谁敢打他的板子,谁又敢砍他的脑袋?韩秀峰不敢带一个不要命的在身边,放下茶杯道:“吴兄,秀峰不能让你涉险。”
“这是我要去的,不是你让我去的!”吴文铭指指站在一边的潘二,又说道:“长生亲眼看见的,遗书我都写好了,跟妻儿老小也全交代过了,就算有个三长两短,也不关你韩老弟的事。”
“不行不行,吴兄,你就别为难我了,你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咋跟令兄交代!”
“都说了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也不行。”
“韩老弟,你真不愿意带我?”
“不带。”
“既然这样,那我只能回仪真,你编练了一营乡勇,我吴家庄也有两百多号青壮,而且全是我吴家子弟,跟贼匪还是有一拼之力的!”吴文铭紧攥着拳头,语气坚决。
韩秀峰没办法,只能苦着脸道:“吴兄,你这又是何苦呢!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算你一个。”
“这就是了,别看我吴文铭手无缚鸡之力,但去江都真能帮上忙。”
“我晓得,不过有句话要说在前面,吴兄你既然跟我一道去,那就是我乡勇营的人,不但你吴兄,连你吴家庄的那两百多子弟都得听我的!”
“我愿受老弟差遣,但那两百多吴家子弟我做不了主。”
“他们要是不听我的,我咋才能把两位老祖宗绑出吴家庄?”韩秀峰反问了一句,又敲着桌子道:“吴兄,你不能忤逆两位老祖宗,我韩秀峰又不是你吴家人,十万火急关头没那么多顾忌。”
“韩老弟,你打算跟两位老祖宗来硬的?”吴文铭惊诧地问。
“只能出此下策,不然将来我没法儿跟吴中堂和吴大人交代,甚至没脸再见吴大人!”
“我……我……”
韩秀峰起身笑道:“不关你吴兄的事,只要让你吴家的那些子弟到时候别阻拦就行。就算两位老祖宗怪罪,也只会怪罪我韩秀峰,怪罪不到你吴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