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宵夜还有很多事要说,吉云飞不想耽误功夫,干脆一把将韩四拉坐到黄钟音身边,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在座的除了永洸兄就数你官做得最大,你不坐这谁坐这儿?来来来,大家都坐。小山东,还愣着做啥,赶紧斟酒啊!”
“好咧!”
等小山东帮众人把酒满上,黄钟音提议众人举杯欢迎韩四回京,祝韩四高升。韩四一饮而尽,然后赶紧让小山东把酒斟上一一回敬,结果刚敬完黄钟音就被吉云飞给拉住了,凑他耳边说等会儿还有正事,让意思意思就行。
尽管如此,韩秀峰还是没少喝,敬完京官同乡又去隔壁敬几位掌柜,边喝边聊,感觉跟过年一样,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黄钟音便让温掌柜上饭。韩秀峰意识到不能再喝了,三口两口吃完碗里的饭,便跟张馆长带来的那几个新朋友告罪。张馆长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岂能不晓得他有要事跟黄钟音等人相商,连忙躬身告退。
打发走不速之客,走进左边花厅,还没等小山东沏好茶,黄钟音便喃喃地说:“张馆长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带彭阳春来,可彭阳春是武官,跟我们又没啥交集,带他来做啥子?”
“是啊,我也想不通。”吉云飞一样百思不得其解。
想到晚上拜见时彭大人曾说过的那些话,韩秀峰沉吟道:“彭阳春该不是想外放吧,在宫里做侍卫哪有外放自在。”
“有这个可能,不过他找你又有何用,难不成想通过你走彭大人的门路?”
“我跟彭大人的关系还没到这份上,不过彭大人倒是说过这次外放去永定河道衙门的不但有文官也有武官。可彭阳春是武状元,武状元直接授二等侍卫,钦赐的正三品,要么不外放,外放起码是正三品参将,而永定河道衙门品级最高的武官只是都司。”
黄钟音从小山东手里接过茶杯,回头道:“按例,二等侍卫要么不外放,外放一般会升任从二品副将。如果只是个参将,那在宫里的差事就是白干了。”
大内侍卫听起来风光,其实只是表面上看着光鲜。事实上不但官俸不高,而且很苦很累,还要守那么多规矩。所以除了皇上的贴身侍卫,其他侍卫个个盼着外放。想到姓彭的就算外放也去不了永定河道衙门,黄钟音干脆不想了,放下茶杯说起正事。
先介绍永定河道吴廷栋的履历,介绍完之后又感叹道:“吴廷栋不但善守,而且为人可圈可点。胜保率部堵截发匪,路过河间,粮饷吃紧,便命手下去让河间知县腾挪支应,河间知县一时半会儿筹不到那么多粮饷,被逼得要悬梁自尽,要不是家人发现及时,早一命呜呼了。”
“后来呢?”韩秀峰下意识问。
“后来吴廷栋晓得了,就去找胜保理论,胜保见他刚正不阿,不但没怪罪还保举他署理永定河道。总之,在知府任上他能为下面人仗义执言,所以在永定河道任上也不会亏待手下,能遇着他这样的上官真是福分。”
“永洸兄,听您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踏实了。在泰州时遇着个徐瀛,在上海又遇着个杨能格,我真怕再遇上个不好打交道的上官。”
“说起上官和同僚,志行,你也算时来运转,到任之后不但有吴廷栋这样的上官,还有个打着灯笼也不一定能找着的同僚。石赞清你应该记得,他曾来会馆吃过酒的,他现而今是永定河北岸同知,大前天刚上任的,上任前就下榻在我们会馆。”
“段大人的同年!”
“正是,所以说你小子运气好。”吉云飞笑了笑,又抬起胳膊指指书架:“永定河河志和永定河沿岸各州县的方志都帮你找来了,永定河道衙门各文武官员的履历也帮你打探的清清楚楚,有空仔细看看。你是去练兵的,这些对你不一定有用,但也不能一无所知。”
韩秀峰没想到同乡竟为他做了这么多,急忙起身道:“多谢,要不是您几位照应,我这官都不晓得咋做。”
“谢啥谢,同乡不就应该相互帮衬吗?”黄钟音示意他坐下,随即话锋一转:“向帅虽总揽江南军务,但终究是武官,而且从他差人送来的几封信上看,江南大营不但粮饷吃紧,连兵力都吃紧。能不能保住苏松太等东南财赋之地都力不从心,皇上还三天两头下旨命他攻城。
倬云兄倒是前途无量,可他对仕途竟心灰意冷,前些天托人捎来一封信,在信里说他打算告病;刘存厚看似前途无量,甚至以文职搏了个巴图鲁勇号,但天底下哪有常胜将军,打了胜仗皇上不吝赏赐,要是打了败仗呢,何况他虽是文官走的却是武官的路子。想来想去这么多同乡中,现而今我们只能指望你。”
“永洸兄,您抬举我了,我一样是捐纳出身,这次调永定河道一样是练兵,跟刘存厚有啥两样?”
“不一样,”不等黄钟音开口,敖彤臣就脸色一正:“志行,你虽是捐纳出身,但你之前去泰州署理巡检是吏部掣选的,现而今调永定河道也是吏部选任的。不像薛焕刘存厚,名不正言不顺。”
吉云飞深以为然,禁不住补充道:“至于同样是练兵,也得看看这兵练出来是做啥的。他们练兵领兵是剿匪平乱,你练兵领兵是拱卫京畿,在皇上心中谁轻谁重可想而知!”
黄钟音接过话茬:“志行,博文和金莆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估摸着皇上用不了几天就会召见,所以接下来几天不要出去乱跑,想想真要是能觐见,见着皇上该如何奏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