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晓得了就不能再乱嚼舌头了,”敖丁氏笑了笑,接着道:“何况翠花妹妹马上就要嫁给袁千总,马上就是官太太,结这么干亲人家不算高攀,反倒是我们占了人家便宜。”
“我们能占她什么便宜,她男人我见过,就是个瓜娃子!”
“又来了,刚才咋跟你说的?”
敖徐氏瞪了她一眼,想想还是解释道:“袁千总其实一点也不瓜,只是……只是有点……有点迟钝。他虽然只是个正六品武官,但韩老爷是文官,韩老爷把他当亲弟弟。江北厅刘举人你是晓得的,人家为了跟韩老爷交好,把亲妹妹都许给了韩老爷的小舅子,我们家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你说这便宜是不是占大了。”
莲花意识到说到底还是为了与韩老爷交好,沉默了片刻又忍不住问:“三老爷是翰林官,五老爷是翰林院庶吉士,早晚也是翰林老爷,再加上老太爷,我们敖家一门三进士!反正,我不觉得我们占了韩老爷多大便宜。”
“你晓得啥,老爷是翰林官,可老爷现而今的官职没韩老爷大,品级没韩老爷高。何况韩老爷不但交游广阔,而且圣眷正浓,三老爷和五老爷指不定哪天要求韩老爷提携。”
敖丁氏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韩老爷能署理永定河南岸同知是协办大学士、工部尚书彭大人保举的!彭大人现而今在军机处行走,授殿阁大学士,入阁拜相是早晚的事!”
“我的娘,这么说韩老爷前途无量!”
“所以今后不能再乱嚼舌头。”
“晓得了,我再也不敢了。”
……
大头和翠花的婚事不用韩秀峰操心,他只要一心一意准备第二次觐见。
第二天一早再次赶到圆明园,本以为跟昨天一样有位高权重的大臣带领引见,没想到没等到吏部的大人和司员,反倒等来了兵部尚书和五个武官。
兵部管不着吏部的事,韩秀峰没办法,见兵部尚书和兵部司官领着那五个武官进去了,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宫门口递牌子。奏事处的太监接过牌子看了看,收下他塞的银子让在外面候着,没曾想这一候竟候到了中午!
就韩秀峰站在双腿发麻,饿得饥肠辘辘之时,太监出来宣他觐见。
跟昨天一样,还是在勤政殿东暖阁。
皇上显然刚用过御膳,精神比昨天好很多,等他磕拜完竟让太监搬来一张低矮的条案,又让太监拿来纸笔和一本乾隆四年武英殿精刻版的《礼记注疏》命他当场誊写。
昨天在会馆跟同乡们揣摩了一下午圣意,结果不但没想到皇上会单独召见,而且会跟殿试一样让干这个。韩秀峰定定心神,卷起袖子,翻开《礼记注疏》,拿起笔,就这么跪在木炕前认认真真地誊写起来。
更没想到的是刚誊写到第三页,皇上突然道:“字写得倒也算工整。”
韩秀峰反应过来,急忙道:“臣念过书,但念得不多,也不懂其深意。”
这些年不是天灾就是人祸,为赈灾筹饷朝廷大开捐纳事例,以至于一些目不识丁的人都摇身一变为朝廷命官。咸丰本以为眼前这位也不识几个字,没想到不但识字,字写得还不错,沉吟道:“不用再誊写了,这部《礼记注疏》赏给你,要是看不懂请个先生好好教,用心学。”
“谢皇上恩赏,臣回去之后一定用心学。”
“说正事,知道到任之后要办什么差事吗?”
“知道一些,臣回京那天拜见过彭大人,彭大人说臣到任之后别的不用管,只要一心一意练兵,拱卫京畿。”
“兵从何来?”咸丰追问道。
“河营现有的那些兵能用则,不能用尽数遣散,重新招募老实可靠的青壮编练。”
“大概要多少时日能练成?”
韩秀峰虽然只是第二次觐见,但很清楚眼前这位手握生杀大权的皇上看重一个人的时候不吝赏赐,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就很可怕,不敢信口开河,故作沉思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要是粮饷军资能支应得上,臣只用半年便能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