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福看看刚跟进大堂的王千里、费二爷、大头和苏觉明等人,眉飞色舞地说:“禀韩老爷,我家大人刚收到命您即刻回京,调任通政司参议的吏部公文,不是署理,而是实授,您说这是不是高升,是不是件大喜事!”
“通政司参议?吴福,你是不在跟本官开玩笑吧?”韩秀峰将信将疑。
“小的敢跟您开这样的玩笑吗?”吴福擦了把汗,急切地说:“不但有吏部公文,京里还来了人,来接您回京的人这会儿就在道署!”
通政司是负责内外章疏、臣民密封申诉等事项的衙门,要是搁前明,权力极大。就是在顺治朝和康熙朝,也是一个了不得的衙门。各省的奏疏想呈给皇上御览,全得先送到通政司,再由通政司上呈。
雍正爷登基之后不但设军机处,而且设立内、外奏事处,拟定了:诸臣陈奏,常事用疏,自通政司上,下内阁拟旨;要事用折,自奏事处上,下军机处拟旨,亲御朱笔批发”的规矩,也就是说各省钱粮赋税和刑名词讼等公文,用题本送到通政司,通政司审核其格式,确认无误再呈给内阁。真正的大事要事上奏折,经奏事处呈给军机处,再由军机处呈给皇上御览,密折则由奏事处直接呈给皇上御览,而通政司的地位也由此跟内阁一样一落千丈。
尽管通政司是个如假包换的“清水衙门”,但正五品的通政司左、右参议,甚至品级更低的通政司经历、通政司知事并不是什么人想做就能做上的,左、右参议大多是进士出身,经历和知事大多从大挑的举人中选任。
通政使更了不得,那可是与左右都御史,大理寺卿、宗人府宗令、太常寺卿平起平坐的九卿之一。现而今的通政使孟保不但是汉军镶黄旗出身,而且曾做过正红旗蒙古副都统、驻藏帮办大臣乃至驻藏大臣,身份地位显赫着呢!
韩秀峰怎么也没想到能做京官,更没想到他一个捐纳出身的汉员能做上通政司参议,一时间竟愣住了。
“韩老爷,来接您回京的是侍卫处的侍卫,公文上也写着命您即刻回京,您得快点,可不能让人家久等。”吴福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韩秀峰猛然意识到这个虽然比不上翰林官,但跟翰林官几乎差不多清官的缺,十有八九是肃顺帮着争取的,一刻不敢怠慢,连忙回头道:“千里,我先去道署。二爷,家里的事就拜托您老了。”
不等王千里开口,费二爷就激动地说:“办正事要紧,你赶紧去道署,家里有我呢,我等会儿就喊琴儿回去收拾行李,收拾好就带着娃一道去京城。”
“我呢,四哥,我咋办?”大头急切地问。
“你先老老实实在固安呆着,等我在京城站稳脚跟再想法儿把你调过去。”
“那你得快点,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呆这儿有啥意思。”
“大头哥,这不是还有我嘛。”苏觉明很清楚韩老爷最担心的就大头,一把拉住大头道:“四爷,您先回京,我留在固安陪大头哥。”
见顾谨言欲言又止,韩秀峰沉吟道:“行,你跟大头先回祖家场。慎之,赶紧收拾行李,跟我一道走。”
“遵命!”顾谨言欣喜若狂,急忙躬身作了一揖,旋即跑二堂去收拾东西。
……
韩秀峰本就有一匹马,河营第三次“分家”时吉二也分到了一匹,结果那臭小子嫌养马太费钱粮,一到涿州就把马送给了他现而今的顶头上司王千里。王千里是个爱马,早在海安时就养了好几匹乡勇们从扬州收的马,一直在保甲局做事的顾谨言也跟着学会了骑马。
韩秀峰就这么带着顾谨言,一人一马,快马加鞭,火急火燎赶到道署。
正如吴福所说,吏部不但来了公文,侍卫处还来了两个侍卫,一见着韩秀峰就问啥时候能动身。
一些事情不说清楚韩秀峰岂能就这么走,先拱手告了个罪,随即恭恭敬敬呈上南岸同知的官印,不卑不亢地问:“吴大人,这次调任如此仓促,下官都没来得及回衙门收拾行李,贱内和犬子等家人也都来不及随下官进京,您能否宽限下官几日,让下官的家人好给新任同知腾地方?”
吴廷栋一直想让“尸位素餐”的韩四滚蛋,却万万没想到朝廷竟会调韩四进京,而且直接授通政司参议。而按察使衙门的公文跟总督衙门和布政使衙门的公文题本一样要上呈通政司,眼前这位要是怀恨在心,很可能会跟京里各部院的那些笔帖式和胥吏一样鸡蛋里面挑骨头故意刁难,一而再再而三打回来让你重拟,到时候烦也会把你烦死。
想到这些,吴廷栋突然有些后悔,连忙拱手笑道:“韩老弟大可放心,你觉得仓促我一样觉得仓促,究竟让谁去署理南岸同知我还没想好。你放心地进京上任,弟妹那边我差人去说,让她们别着急,一切等你在京城站稳脚跟再说。”
“谢吴大人体恤。”韩秀峰躬身作了一揖,旋即又拱手道:“再就是交接之事,光交出官印不算完,还有兵勇名册和钱粮账册……”
“韩老弟,这就更不用担心了,河营现而今能剩多少钱粮?等想好让谁去署理南岸同知,我让他直接去找席伊炳。”
“既然这样那下官先告退?”
“志行啊志行,你真会说笑!告什么退,你这是高升,走,我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