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垺县,雨后泥泞的道路上,四骑颇有些狼狈的穿过了古赵长城的关卡,然后驻马在了官道的路口上。
“少君。”韩当终于松了一口气。“再往后的路就好走了。”
“确实。”成廉赶紧附和。
“不过这并州东面几个大郡真有意思,平地都是一块一块的。”魏越倒是关注点颇为不同,
浑身都是泥水的公孙珣撇嘴笑道:“何止是这几个郡?其实从地理上来说河东那边也是一体的,然后加在一块就是所谓古晋地了。这块地方,内有平原养民,外有山河之险拒敌,可以让晋国从容积攒力量,然后居高临下四处出击,最后得以称霸天下……算了,此时不是讲古的时候,咱们还要赶路。”
韩当与那成廉、魏越闻言几乎是同时勒马,小心的往右侧路上赶过去,这是通往阴馆、平城的那条路。
“不用回平城那么远的地方。”公孙珣这边也是一勒马,却往左侧的这条路上去了。“去马邑就行,去马邑借一些人手,然后再直接去阴馆!”
成廉与魏越不明所以,韩当虽然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却也有些紧张:“少君,马邑的张氏未必信得过……”
“就是因为信不过,才要用他家人的。”公孙珣说这话时却已经不吝马力的上了路。“这是逼他发力!到时候我在外他在内,而那张歧又不过是个废物,只要出其不意,便可手到擒来……而到时候,咱们就可以趁机做不少事情了。”
话到最后,声音竟然已经有些远了。
韩当叹了口气,自然是带着摸不着头脑的成廉、魏越二人转向了通往马邑的道路。
马邑(后世朔县)是古城,因为当年蒙恬来北疆军屯时在此地养马而得名,而使他名扬天下的则是汉武年间的那次马邑之谋。
当地经商的豪强聂壹向大行令王恢献策,他去找匈奴单于做间,诱匈奴主力来马邑,而汉军则可以利用这附近的出色地形和古长城等设施埋伏下来,打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型歼灭战。
实际上,那一仗汉军出动了三十万人,而匈奴单于率领了十万人前来……但是,终究是被对方发现了端倪,并在一个边防据点抓获了雁门的尉吏,从后者口中得知了一切,使得这一谋划化为乌有。
这一仗的后续影响太大,就不一一讲述,但是那聂壹的族人只是改个姓,就还能继续在此地三百年不倒,俨然从侧面说明了这一族人在这个地方的深厚根基。
实际上,公孙珣马邑之行的顺利似乎也说明了这一点,仅凭身上的印绶和那雁门兵曹椽张泽的名字,他就轻易从这族人中带走了二三十个骑马的青壮,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一个叫张泛的年轻人……然后仅仅是休息一晚,这一行人就气势汹汹,一路疾驰直奔雁门郡治阴馆而来了。
话说,作为一名千石军司马,而且还就在平城驻军,带着几十骑穿城自然不在话下,可要想入府就有些难了。
“公孙司马!”郡府中快步走出了本郡郡丞,只见此人一头雾水,见面就微微拱手质问道。“为何要带兵来到官署前堵住出路啊?此地乃是明府居所,一郡之都……”
“我还想问郡丞呢,”公孙珣骑马立在府衙门口的大街上,将马鞭一指,反过来质问道。“你身为一郡之丞,为何要纵容郡卒抗法啊?居然敢拦住我部,不让我进去执法?”
郡丞目瞪口呆:“我没有让郡卒抗法啊,我就是听说你带着人堵住大门……不对,别部司马何时能管住一郡治所了?”
公孙珣当即厉声喝问:“别部司马管不住,可并州刺史难道也管不住雁门郡府吗?”
郡丞心下一惊,再看向对方时却已经有些心虚了……这郡中官吏最怕刺史,正如县级官吏最怕督邮一般,天下谁人不晓得这个道理?
于是乎,这郡丞再次问话时不免就小心了两分,甚至拱手行礼时腰也多弯了几分:“敢问公孙司马,郡中前几日虽然接到新任方伯巡郡的公文,但那只是公文,想来此时方伯应该还在上党……而且司马一个军职,还是在平城那边屯驻,哪里又会和方伯有了关系呢?”
“郡丞的消息过时了!”公孙珣回头瞥了眼这大街上越聚越多的人群,和那些已经有些紧张的张氏子弟,却是依旧立在马上不动。“新任方伯董公乃是军伍出身,他一听到命令就轻车简从,直接上任了。而且过上党而不入,四日前就已经疾驰到了太原!”
郡丞微微有些色变。
“至于我?”公孙珣冷笑一声,忽然高声斥责道。“虽然只在平城屯驻数月,却也闻得本郡郡守张歧德行败坏、贪赃枉法,甚至于以府君之身买卖人口,堪称罪大恶极!而我公孙珣出身名门,先后师从海内名儒、庐江太守卢公;海内长者、当今太尉刘公……言传身教之下,如此恶行,岂能放纵?所以,便仿效当日桥公治罪陈国相的故事,轻骑前往拜见方伯,专署此案!”
那郡丞脸都黄了,他又不是这些只知道看热闹的城中百姓,哪里还不晓得这里面的厉害?
“郡丞!”公孙珣立在马上已经显得有些不耐了。“我也不瞒你,专署公文正在我怀中,而那张太守的罪责也早有人供认了出来……不信你看跟着我的都是哪家子弟?你身为人臣,这时候应该速速去劝你家府君出门迎拜,省的到时候我不耐烦起来,直接纵马而入!到了那时,或是为你家府君再加一个抗拒执法的罪名,或是将由不忍言之事!”
郡丞干咽了一口唾沫,也不敢回话,跌跌撞撞的就跑回了府衙。
想那张歧,本是清河名士,虽然不至于说整日只知道坐啸,但多年下来也称得上是养尊处优……故此,郡丞跑回来把事情一说,他便当时坐蜡!
“仿桥公故事,请了专署公文?”好不容易回过神后,这张歧却依旧有些不知所措的味道。“那陈国相是何下场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