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君威说的那样,帝国的初中生也知道这一点,因为在帝国的政治生态中,四十多年的建国历史中,形成了一种政治正确,那就是骂资本家。
骂资本家在帝国就是一种政治正确,这是帝国政府有意推动的,是直接写进了教科书的。但问题在于,仅限于骂。
在地方上,当某个资本家出现不检点、或者犯罪行为的时候,可以搞臭他,但不能搞垮他,因为他的厂子关乎几十个乃至几百个工人的生计,关乎着地方的财税。
也正是因为这种主动宣传对资本家的警惕,才这么些年防止了资本家在帝国的夺权。
白乐问道:“那您说,怎么才能有震撼性。”
这是白乐真心的求问,他刚刚结束了帝国驻广南全权大使的任职,在京城呆不了多久,就要前往日本任职驻日本全权大使。在帝国的政治生态中,这已经是一个相当高的职位了,可以被看做内阁外交部的副部长。
因为日本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群国家,驻日本的大使是高配,负责的是一个方向的外交事务。
显然,白乐如此年纪,就到高位,日后进入帝国的决策层是可以想见的,那么他借机从裕王口中学习一些帝国决策层的工作风格也是应该的。
“你可以把国内金融资本家要求提高纺织品配额这种事,描绘成割饲虎。”李君威说。
“割肉饲虎,谁是老虎?”白乐想了想,问道。
李昭承接口回答:“这你都不知道啊,日本呐,肯定是日本啊。”
白乐微微点头,细细思索,心道也是,当年他是靠接待日本访华团里的维新社成员而平步青云的,这些年来,帝国对日本的态度也没有变过。认为一个分裂的日本是最好的局面,但一个统一的日本也并非不能承受,而唯独不能接受一个统一的却拥有工业化的日本。
而现在,向日本输出纺织业,不就是帮着日本工业化吗?
这一下就从一个贸易问题,提升到了国家安全问题。也从一个内政经济问题,转向了外交战略问题。
前者可以展现白乐的格局,毕竟真正上层是必须有格局的,他们也愿意用眼界开阔的下层,而不是一些小家子气的人。而白乐本身就属于外交系统,内政经济问题,与他关系不大。
就算他的这份报告交上去,发挥了作用,也不过是提醒,如何处置,怎么去做,和他一点毛关系没有,毕竟回京不久,拍拍屁股就要去日本京都任职了。
只有转化成了外交战略问题,那才是他的本行,就可以做事,也可以有所表现。
“日本日本”白乐喃喃自语说道,继而眼睛一亮,问:“殿下,是不是可以这样,淡化广南,突出日本。”
“这本来就是一个事实。广南才多少人,一百万?”
“可能只有七八十万,肯定不到百万。”白乐毕竟在广南呆了将近两年,还是知道的。
李君威说:“哪怕是一百万又能怎么样呢,你要知道,就算个国家全部投入到纺织行业里,也改变不了帝国在这个产业里的地位。关键是日本,日本现在可能有三千万人了,这是一个足以改变纺织业局面的体量。
而且广南不可能离得开帝国,没有帝国的保护,其根本应付不了来自北方安南国的压力。而日本呢?你对日本应该比我了解吧。”
白乐微微点头,随着日本的开国,日本的民族主义也在觉醒,日本的民族主义者对帝国有着广泛而深入的仇视。而且是方方面面的,既有经济因素,也有政治原因,而一些因素,比如领土争端,是解决不了的。
当年对满清大反攻之前,帝国是先打的日本,后来又挑起日本的内战。在战争中,日本的佐渡岛、对马岛、虾夷地都成为了帝国领土,要知道,日本在这些岛屿上都曾经建立过直接的统治的。而日本国内的‘有识之士’一致的认为,阻碍日本统一的最大障碍,就是帝国方面。
而唐朝、明朝的两次历史已经证明了,日本只要崛起,必然会进攻中国。
所以在帝国四十三年的这个当口,呈现出日本对帝国仇视,帝国对日本警惕的现状。而后者就意味着,帝国要对日本进行方方面面的遏制。
如果金融资本家靠损害帝国利益自肥,也就罢了,可换一种角度,那就是金融资本家割帝国的肉,养日本这头白眼狼,为了将来不被咬,现在就要有所准备。
白乐终于也就明白了,纺织品配额这件事是一件小事,但可以拔到一个相当高的高度,而且是转移到自己擅长的,需要自己施展的范围内来。
“多谢殿下赐教,多谢二公子提醒。”白乐收起那份不成熟的报告,躬身对李君威说道。
李君威笑了,笑着说:“你呀,就是一块璞玉,还是要好好打磨的好。”
白乐微微点头,说道:“请殿下多多教导,晚辈一定认真学习。”
李君威满意的点头,其实他真正看重白乐的,是这个家伙以国家利益为重的品质,当然,身为英王妃的兄长,也是属于自家人的行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