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一遍这条路……”苏午喃喃低语着,将目光投向玄奘留影,向其问道,“法师,如你一般诸高僧大德,证见法性,成就佛陀,便成为了那岸上佛陀的一部分。</p>
那岸上佛陀最初从何而来,是何模样?</p>
或者说,佛最初是甚么样子的,它从何而来?”</p>
追究‘佛’之根源,追溯佛陀演化之路,或许能窥知它为何会有如此诡异恐怖的特性——能将所有成佛者,尽皆化作自身的一部分?!</p>
而玄奘叹息一声,开口说道:“自它成佛以后,便没有‘始终’、‘因果’、‘来去’、‘增减’之分别了。</p>
檀越不明白么?</p>
它在此世出现,亦能贯穿彼世。</p>
它可化身诸千世界、八十八尊,亦可合化诸世界唯一之佛陀。</p>
贫僧不能追究这无有始终、不落因果、无有来去、不增不减的存在之根脚……今下存在的佛陀,在大隋之时、在两晋之时、在秦汉之时……亦皆存在,我们如何去寻它最初的根脚?</p>
佛陀,存在于所有时光里。”</p>
“这是彼岸的境界……”苏午闻言,声音更低沉了许多,他缓声道,“佛陀存在于诸时空中,又可以不在诸时空中,不落因果。</p>
但相比于其他彼岸存在尚能将些丝余力投照进现世而言,它对现世的干涉又确实少了许多,只有证见法性成佛者,方才能知‘成佛’就是一条不归路,就是最终成为了它。</p>
——我确有心打碎此佛,再造正法!”</p>
苏午眼中光芒炽盛,望着一重重虹光下的玄奘法师,又道:“但我不知此佛成就之根本,不知其始终,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如此情况下,便将它走过的路再走一遍,我如何能不成为下一个‘佛陀’?”</p>
玄奘闻言笑了起来,在笑声中,环绕于他身外的重重虹光纷纷聚敛,‘卍’字轮印于这聚敛的佛光中转动开来,玄奘声音传出卍字轮印:“佛是具足自觉、觉他、觉行圆满……</p>
佛是如实知见一切法之性相,成就正等正觉之大圣者……</p>
佛是一切智人……</p>
佛是正遍知觉……</p>
岸上的佛,不足为佛。</p>
假若檀越存性是真,见智是诚,有大宏愿,有大勇力——那诸天唯一的正等觉智,解脱众生的大圣者,缘何不能是檀越?</p>
檀越可以不为佛,但若有证大圣道的那一日,是佛非佛,俱皆没有了意义,至于彼时,檀越就是‘一切真’、‘一切智’、‘一切如来’了……</p>
若能守住这一切真、一切智、一切如来,檀越重走那佛的路,也会叫那佛无路可走……檀越,成圣之法,便在此中……</p>
贫僧将法性化作舍利,留于檀越手中。</p>
不论檀越作何决定,贫僧俱不阻挠……</p>
生死大海,谁作舟楫?</p>
无明长夜,谁为灯炬?</p>
……</p>
生死大海,行作舟楫。</p>
无明长夜,心为灯炬。</p>
……</p>
生死大海,行作舟楫。</p>
无明长夜,心为灯炬……”</p>
那漫漫诵持声中,重重虹光聚作了一枚闪烁乳白光芒的佛骨舍利,徐徐飘转着,投向了苏午。</p>
苏午神色安静,他凝望着远来的那枚舍利,终于在舍利临近自身之时,垂目低低地叹息了一声,伸手握住了那枚佛骨舍利——他的性意如清风般飘出眉心,流入掌中那佛骨舍利之内,于是,那佛骨舍利之中,亦响起了充满欢喜的声音:“无上甚微精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p>
愿解如来真实义……”</p>
自今日起,苏午承继玄奘衣钵,却不必以‘佛弟子’自居。</p>
——</p>
手中佛骨舍利散发出的佛光渐渐聚敛消寂,但苏午仍能感受到其中运转圆融、无有阻滞的法性。</p>
他成为玄奘衣钵传人,随时可以将这道法性融于自身。</p>
然而今下再融合一道法性在身,苏午必然‘立地成佛’——他今下却还没有做好面对彼岸上佛陀的准备,是以并不会当场融合这道法性。</p>
苏午直起身来,环视四周钟乳石林,最终沿着已经干涸的那道‘地下河’,往钟乳洞天之下继续走去。</p>
此行探索大雁塔,循出鲁母、‘天后’与此地相关的线索、乃至循出‘弥勒内院’的线索,是苏午的首要目标。</p>
然而他如今连雁塔下的本源神灵俱已融合在身,却还是未在此间发现太多与鲁母、天后相关的线索。</p>
不过他也并非完全没有发现。</p>
当下他置身的钟乳洞天,便疑似女相弥勒及那诸佛菩萨曾经所在的‘弥勒内院’,初次踏足大雁塔之时,他亦是顺玄奘法性长河而下,在这道法性长河之底,被‘弥勒内院’接引了去。</p>
是以,苏午现下便沿着水流不断冲击形成的河道轨迹,继续往这河道的终点最下游走去。</p>
弥勒内院与玄奘法性河存在某种关联。</p>
鲁母诡韵降临于大雁塔中。</p>
然而玄奘法性河内,却不见有丝毫鲁母诡韵的痕迹,玄奘留影亦未有提及任何与鲁母、弥勒内院相关的情形。</p>
他并不知晓外界变化,在此畔亦未受到如鲁母、女相弥勒等外来力量的干扰。</p>
想来神秀、慧能等僧立下‘小西天世界小雷音寺’,甚至自称掌握了两京之间诸多龙脉本源神灵之事,亦不为玄奘留影所指——玄奘留影交托给苏午的法性,正能解开长安诸地龙脉大锁,沟通其中本源神灵。</p>
不知神秀等僧,又如何做到了掌控两京之间的本源神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