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p>

金光普照，祥云缭绕。天照神女高立于前，宝相庄严。慈目微闭，似有情也无情，俯瞰着这片土地。</p>

哪还是他们记忆中木讷呆立的样子？</p>

神像就像是活了过来。</p>

人们在她的视野下，有一股温暖又充沛的力量油然而生。</p>

仙桃消失，神像活现，这甚至不能再说是巧合。</p>

“大御神殿下！！”</p>

“仙桃大人巫女时侍奉的莫非正是大御神？”</p>

“不，她或许正是……”</p>

“红雨姬！她果然是红雨姬！”</p>

“没错，仙桃离去与红雨姬离去之时如何之像，都无了踪迹，难道她和红雨姬一样都是大御神殿下的人间代行者？”</p>

“仙桃便是仙桃，与红雨姬无关！还是再找找仙桃大人吧！”</p>

无论如何猜测，众人无不惊撼，纷纷跪下以手贴地，叩首拜见。</p>

青井天皇在位年间，摄关天下一仙桃与其君臣相得，如天地同辉，日月同光。</p>

仙桃失踪后，青井天皇为其修建神社，取其衣冠供奉于伊势神宫之中。</p>

下令子孙后代一应参拜，用无尽愿力塑其神身。</p>

——天下一仙桃弃巫女身行走乱世，最后回归神位，为众人敬仰。</p>

此后，她与天下诸人，风月同天。</p>

『存档成功』</p>

『登出游戏』</p>

『登出成功』</p>

初桃瘫软在床上。</p>

一口气打了这么久，累了，休息几天再回来玩！</p>

……</p>

……</p>

天下第一的摄关离开之后，时间还在照样流逝。</p>

青井天皇感伤之余又觉得这一幕无比熟悉，好像曾经经历过一般。</p>

因此她很快就振作起来。</p>

她如今双八年华，正迈入青壮之年，还有无数要做的事情。</p>

为了实现曾与初桃畅想过的未来，她废寝忘食，日夜不停地处理政务，终于将自己病了天夜。</p>

她躺在病床上，浑浑噩噩地在梦中窥见了前世的一角。</p>

醒来之后，青井天皇——葵微微一笑，她为了姐姐转世的目的已经达成，那就没有了遗憾。</p>

不，等等。</p>

如果之后乱世再现，姐姐又来救世，那皇位上坐的又是跟她前前前前夫那样既没用又包藏祸心的天皇怎么办？那岂不是对姐姐百害而无一利？</p>

到时候她还要再继续转世与姐姐相见。</p>

既然如此，得尽快让女孩子坐稳皇位，这样她一转世来就是有继承权的皇女，不用再像现在这般让姐姐费心强扶上去了。</p>

于是她下定决心，引经据典，舌战群臣，定下此后天皇唯女子可登位的铁则，还有各项制度，不一而表。</p>

……</p>

而初桃的小马甲无双挂名征夷大将军后，她就在无双城开了府。</p>

并整合昔日军中部下与玄都会的力量，培养出了一支仅有女孩子的强力军团。</p>

幕府将军不同于摄政关白，可世代承袭。但初桃没有子嗣，也没想过生个孩子继承，这个身份刚好可以让她实现“妖客从一个人变成一群人”的小目标！</p>

没错，她打算在军中挑选出最厉害的几个女孩子，考核其武艺文艺与心性，赐予最优者般若面具，并赐“炼狱”之姓与“妖客”之名，定为下一任将军。</p>

——这听起来有些儿戏的举措，得到了天皇小葵的大力支持。</p>

事实上，只要是初桃以仙桃身份提出来的，哪怕是再无理的要求，小葵都能说服别人这是正确的、理智的、颇有见地的。</p>

总之，分身乏术的初桃很快就将将军位传给了十六夜。</p>

这个人选没有作弊！</p>

那个昔日温柔的像水一样的少女，的的确确成长为了团队支柱一般的人物。</p>

且武力出众，手持铁碎牙，可挡天下敌。</p>

令人惊奇的是，在将军的继位大典上，十六夜身披甲胄，被初桃亲自带上般若面具之后，她转身看向乌泱泱的军队，乌黑的发瞬间变成了妖客无双一样如火焰灼烧的红色。</p>

一眼鲜明。</p>

就像是天命所归一般。</p>

十六夜——炼狱十六夜认真接受了初桃的任命，继任将军，成为妖客二代目，又从下一代中决选出优秀者列为候选。</p>

她会用很长一段时间去挑选出妖客代目，以免辱没仙桃大人的名声。</p>

此后，十六夜更是跟着天皇小葵，定下“唯女性可继任将军位”的铁则。</p>

感应到死亡时，她在无双城的剑府中留下并封印了陪伴自己一生的铁碎牙。</p>

它与仙桃大人的无数刀剑一起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下一任主人的出现。</p>

十六夜无病无痛，即使死去了也算是寿终就寝，因此，即使青井天皇频繁写信关切、犬夜叉为她找遍各种延寿办法、下属们被难过的情绪笼罩，她也不感到悲伤，反而温柔地笑着。</p>

若是身体好了，还会到军营中与大家说些话，沾染一些活力。</p>

此刻，军营中有年幼的女孩子休息时挨在一起，望着远处妖客代目脸上的面具：“为什么是般若呢？那般可怖的面具，我看着都害怕。”</p>

马尾女孩子侃侃而谈：“哎呀，据说是无双大人倾国倾城，在战场上被敌人轻视，所以才以鬼面示人呢。”</p>

“那得多漂亮啊，好想看一看啊。不过，无双大人也曾更换过面具，为什么不是天狗不是妖狐，一直都是般若呢？”</p>

短发女孩子托腮思考，不确定地说：“或许，因为般若是女人变作的鬼？比起成为什么天狗大将军公狐狸大将军，还是当女鬼大将军好吧！”</p>

女孩子立即笑成一片，纷纷赞同。</p>

“没错，我要当女鬼大将军给敌人好看！”</p>

十六夜忍俊不禁，她过去也打趣仙桃是当世兰陵王，但到如今，十六夜却不会再那么想。</p>

仙桃大人改变了她，将她从只能依赖丈夫的菟丝花变成了她口中的“优秀女性”。</p>

而“般若”也将同样被她改变。</p>

在民间传说中，般若是从女性扭曲的嫉妒心中诞生出的恶灵，是丑陋的、不堪的，被男人拿来指责女人，被女人深以为耻的。</p>

而从现在，不，从仙桃大人选择带上般若面具开始，</p>

——般若的含义就发生了变化。</p>

它不会再代表普世意义下女性的嫉妒，不会再桎梏女性，而是属于她们妖客的无双英姿，她们不输给任何人，也勇于打破任何束缚。</p>

如果这一代还不能扭转大众印象，那就下一代，下下代。</p>

十六夜温和地注视着眼前这些孩子们，她们，和妖客代目，都将继承贯彻仙桃大人一往无前的战力和信念，继续向前。</p>

午后的日光真暖啊，十六夜意识渐渐涣散起来。</p>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再活的更久一些，再多做一些事。</p>

还有……</p>

——“你也要变成这样优秀的女性啊。”</p>

昔日与初桃分别之时，她的寄语还历历在目。</p>

现如今的十六夜并不是妄自菲薄的人，她知道自己的努力已经弥补了先前十几年的荒废与不足。可到底还是想让仙桃大人看一看，想像孩子一样最后再依赖她一下，撒个娇。</p>

闭上眼，就有机会见到她了吧？</p>

十六夜合上双眼，睡去了。</p>

意识陷入黑暗。</p>

……</p>

桃花开又散。</p>

黄泉。</p>

斗牙王正在逃跑，拼了命地，从要将他送去轮回转世的鬼差手中逃出来。</p>

他淹没在人群中，躲在角落，浑身狼狈，蓬头垢面。</p>

“十六夜……十六夜……”</p>

他猩红了眼，一瞬间怒到可怕，又哀伤极了。</p>

斗牙王在伊邪那美手下接受了惨无人道的对待后，原本已被所有人遗忘，直到鬼舞辻无惨的到来。</p>

那个恶心人的家伙不仅现实鞭他的尸，到了黄泉更是狗仗人势，纠缠不休，处处针对。偏偏其他人还坐视不理，阴阳怪气！都是一丘之貉！</p>

仙桃怎么会有这种恶心的丈夫？</p>

他咬牙切齿，却依旧忍耐着等待十六夜的到来。</p>

十六夜……他的十六夜……</p>

期间。</p>

凌月仙姬来过黄泉——她用天生牙打开黄泉的通道，来黄泉寻找那个消失在人世的女人，被伊邪那美招待一番后方才离开。</p>

杀生丸也紧随其后——斗牙王却不敢见他。</p>

因为他曾撞见凌月仙姬，女性已是妖国之主，统御四方，黄泉都为之震撼。</p>

“你怎么变得这般狼狈了？”</p>

当时她居高临下的眼神令人无地自容。</p>

斗牙王心知一朝身死，他与凌月仙姬已为陌路，杀生丸更不曾惦念过他这个父亲。他只有十六夜了，只剩下十六夜了。</p>

所以，在逃出来的现在，斗牙王唯有默念十六夜的名字他方能平息怒火与哀戚。</p>

他绝不要就这样轮回，等待他的或许牲畜不如！</p>

忽然，斗牙王停下脚步。</p>

远处有一个被金光笼罩的生魂，发色如火焰一般，黄泉有名的鬼司源赖光站在她的身边，周围人都为之骚动。</p>

“那是……炼狱十六夜！”</p>

“是将军大人！！”</p>

“我曾被将军大人救过命，十六夜将军竟也死去了吗……”</p>

谁？</p>

他们在叫谁？</p>

十六夜与将军这两个名词是怎么组合在一起的？</p>

斗牙王听到他们说她骁勇善战，听到她保家卫国，被万人尊敬，甚至于死后魂灵都带着功德加身的金光，一时陌生，迟疑地顿住脚步。</p>

甚至还有人谈起十六夜将军的大奥后宫，以此打趣，据说这黄泉中就有两位御台所大人在等待她的到来。</p>

斗牙王目眦欲裂，认定他们是在说瞎话。</p>

可当魂群中的女性转过来，露出一张比记忆中要更成熟的熟悉面貌时，他本能地推开人群向前冲去。</p>

十六夜，他的十六夜，他终于等到了他的到来——</p>

“你这人干什么啊？”</p>

“十六夜将军也是你能冲撞的？”</p>

“等等，这人莫不是鬼差大人寻的那个逃犯？”</p>

周围的游魂嚷嚷起来，还有人不怀好意地接近，瞬间将他扣在了原地。</p>

斗牙王嘶吼着反抗。</p>

十六夜循声看来一眼，微微蹙眉。</p>

她礼貌询问，温柔地制住了眼前的动乱。</p>

斗牙王表现得异常安顺，这时他又因为自己低谷的狼狈形象不安起来。</p>

直到她将他交给奔她而来的鬼差，毫无留念地离开，斗牙王才发现，她根本没有认出他！</p>

他曾经是她的一切，给予她全部的信赖与依靠，她唯有靠着他方才能存活自立。</p>

可这些……</p>

她都已经拥有了。</p>

甚至更多、更多，由内而外散发，属于她自己。</p>

可她怎么能？</p>

他在黄泉为她苦苦等待，受尽磋磨，她怎么能毫无所知还风光无限？</p>

一定是因为她不知道是他。</p>

“十六夜——”他用最后的声音咆哮，“我是斗牙王！”</p>

十六夜困惑地、回首看了一眼。</p>

一侧的源赖光询问：“怎么了？”</p>

“好像听见了熟悉的名字。”她摇摇头，“记不住了……或许是听错了吧。”</p>

她寿终就寝，七十多岁方才走向死亡，遇见仙桃之前的十八年记忆平淡的可怜，早就已经被时间磨平。</p>

青井天皇麾下所向披靡的将军，不再去管那偶然一瞥的路人，此刻却有些羞赧地同源赖光说：</p>

“我愿意留在黄泉。我听凌月仙姬说，仙桃偶尔会莅临黄泉，源大人，这是不是真的？我想要再见她一次。”</p>

——她完全、完全不记得他了。</p>

当十六夜视他于无物，甚至根本不记得这个男人是昔日威风磊磊的犬之大将时，斗牙王整个人都垮了下去。</p>

他被鬼差制住押送轮回道，明明心有不甘，却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心。</p>

【END/战国篇·仙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