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庄大部分安顿的都是女娘。”温灵籁回道。</p>
“这开春以来阴雨连绵,闹水灾的地方太多了。天上落灾,现在卖儿卖女的多,但多数最先受苦的便是女娘儿。”尉迟姝说完,轻叹一气。</p>
温灵籁的这番话,让她想起了自己身边的侍女金枝,当年也是这般灾难后来到她身边的。</p>
穷苦人家的日子过不去,舍不得家中的儿子,定然首先将家中的女儿卖出去,有些人家卖了女儿,为就是养活家中的儿子。</p>
思及此,尉迟姝脸上露出了悲悯的表情,“谁说不是呢,女娘来这世间走一遭,受苦得多啊。”</p>
坐在船内的燕娘听着二人的话,脸上流露出悲戚。</p>
想当年她的孩子,不也是被夫家扔掉的吗……那时她的夫家还没有到过不下去的地步,只因神婆说,她的女儿会克她以后还未有影儿的儿子,她那夫家就把她刚出生的女儿给扔了,她现在都不知道她那苦命的女儿流落在何处。</p>
她不忍在那伤心之地继续活着,庆幸遇到郡王府急招乳娘,她身世清白,又因郡王妃人美心善,她得以留下来。在郡王妃的帮助下,她与那夫家和离了。虽然郡王妃寻人去找了她女儿,但也毫无消息。</p>
久而久之,她心也死了,一心守着县主。</p>
游船慢慢,终还是到了起船之处。</p>
温灵籁刚踏入府中,温玉昭的侍女将她引到温玉昭院子里去。</p>
“瞧你这三天两头地不着家,哪有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温玉昭很是心疼自己的妹妹在外奔波,嘴里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好听,好在温玉昭说这话时,是笑着的。</p>
“哎呀!阿姊,我不是阿襄阿思,别训我了。”温灵籁笑着求饶道。</p>
温玉昭虚虚点了点温灵籁的脑门,笑眯眯地说道:“你来,我与你说个正事。”</p>
说着,招呼边上的侍女过来,侍女得到吩咐,捧着一张洒金帖子上前。</p>
温灵籁看了眼帖子上的花纹,略有不解,抬眸望着温玉昭,“是哪家因何事下的帖子?”</p>
“福月郡主下的帖子。林家老太太,也就是福月郡主的外祖母,她马上要过六十大寿。林家设宴庆祝,遍邀京中好友,这是给咱们家的宴帖。你正好这几日无事,就随阿姊一块过去吧。”</p>
温灵籁下意识想要拒绝。</p>
旁人不清楚,她心里却跟明镜一样。这类宴会,明面上是打着贺寿的旗号,实则相看各家子女姻缘的地方。她可不想像棵白菜一样,被人挑三拣四的。况且,她与福月郡主的外祖家不熟,去了也怪尴尬的。</p>
光是想象,温灵籁都能想到自己是怎样尴尬的光景。</p>
温玉昭瞧出她心底的犹豫,“怎么?不愿意?难不成你真的与那安世子有什么不清不楚?为了和他在一起,不相看其他家儿郎?”</p>
“不是,我就是……”温灵籁抿唇,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解释自己与安世子的关系。</p>
她和安世子,毫无干系啊!</p>
这到底是谁,还能到处传闻呢?别看她是个行为举止像极了这个时代的人,骨子里还是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爱,哪怕早已看透,难以实现,或许也落不到头上,但她不愿意此生将就。</p>
温灵籁抿了抿唇,“再给妹妹一些时间吧。妹妹想清楚了,自会和阿姊说的。”</p>
她睫毛纤长卷翘,低低覆在那双乌黑的双眸之上,烛光透过灯盏绢面,落在她眼睫上,华光幽幽。</p>
温玉昭静静瞧着,心里说不出的怜惜,知道这事也急不得,叹了口气,道:“好,都随你。不过,你该清楚,你身为县主,阿父又是手握重兵的,若不早早定下亲事,怕——宫里会有人想要拿捏。”</p>
四月二十三,晴阳万里,宜远行,宜设宴。</p>
去林家赴宴的马车,早已恭候多时。</p>
京郊,林园。</p>
设宴的日子总是格外热闹,温灵籁到达的时候,院子外已经排起了长龙。</p>
温玉昭带着温灵籁,两人身后分别跟着两个侍女。温玉昭的其中一个侍女上前递了请帖,便有仆人丫鬟过来,迎温灵籁、温玉昭二人下马车,引她们去了花厅,给林老太太贺寿。</p>
温灵籁与林老太太并不熟识,但温玉昭识得她。温玉昭将早已备好的贺礼送上,温灵籁跟着温玉昭行了礼数,温玉昭又陪老人家说了一会子话,把老人家哄得心花怒放。</p>
等厅内有其他人过来拜寿,无人再留意姊妹二人,温玉昭便自觉地带着温灵籁退出来,在园子里随便逛逛。</p>
林家书香传世,且又发迹于江南,园内装潢相较于别家的轩敞气派,更多一份精致婉约。一步一景,浓淡相宜,不禁让人想起西子湖畔的旖旎风光。</p>
因是第一次来,温玉昭怕迷路,便唤了先前引她们路的丫鬟一道同行。</p>
可还未走几步路,遇到了福月郡主,福月郡主熟稔地将温玉昭拐走,留下温灵籁独自一人欣赏这美景。</p>
温灵籁倒也落得清静,领着垂荷、桃夭二人沿着鹅卵石小径,边走边思索。旁边似有什么视线凝来,盯得她浑身不自在。</p>
温灵籁下意识回头,便见一架小桥在侧,旁边的花树开得连绵嫣然。一座江南形制的小院,安静伫立其中,面积不大,却甚是金桥,仿佛凝结了园子所有精髓。</p>
一道谪仙身影从桥的一端缓缓走过来,身侧再无那个古灵精怪的子木。卫辞仍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见到了温灵籁,微微弯身行礼,邀请温灵籁到楼内吃茶。</p>
与尉迟姝对话完,温灵籁早已锁定了眼前这个男子,不管怎样,外貌瞧着是好的,若与他成婚,定然不会吃亏。</p>
再说了,未听闻他有过什么不好的传闻。</p>
应当是个良婿。</p>
楼内。</p>
浓郁的茶汤涓涓注入瓷盏,泛起绵密的云脚。温灵籁低头瞧着翻滚的茶面,红唇轻启,“卫小郎君竟有如此大的颜面,能让林家为您备私园。”</p>
卫辞无声勾唇,骨节分明的手在茶盏上来回泡茶,动作行云流水,煞是好看。</p>
“停云当真不知?”</p>
“嗯?”温灵籁抬头望着他姣好的面庞,微微侧首。</p>
“今日做寿的林家老太太,是我外祖母,我唤福月郡主为姨母。”卫辞简单地解释道。</p>
那倒也是,若当真是寻常的官员,怎会在宫里认识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