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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韬一回来直奔主屋，寻来了小厮婢女洗漱换衣，不过短短三四日未归，蹉跎得不成样子，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p>
从耳房出来，温韬左右照镜子瞧了半晌，对心腹蔡小将说：“你再瞧瞧，还能瞧出苍老来？停云那孩子眼睛厉害得很，上回我头上只是多了几缕白头发，叫她看得清清楚楚。”</p>
蔡小将面上皆是担忧，替他穿戴好衣裳，才安抚道：“是清瘦了些，不过比之前显得更有精神了不少。您这一回来便是忙前忙后地梳洗换衣，为了瞒住县主真是煞费苦心了。”</p>
温韬低声叹气，看向外面的飘雪，语重心长道：“那孩子心多，若不配她演上这么一出，被她发现了，怕免不了顶门上不见了三魂，脚板底荡散了七魄。不如遇饮酒时须饮酒，得高歌处且高歌。”</p>
“郡王当真不准备讲？”蔡小将问道。他有些不理解，郡王为何要这般隐瞒两个孩子。</p>
温韬思忖片刻，摇了摇头道：“目前只是棘手，倒也不至于出多大的乱子，好在我从未涉及党争，这回只是无端被牵连。大理寺那边已经在查了，清者自清。圣上与我相识多年，深知我本性，等配合完调查清楚了，自会还我清白。”</p>
他顿了顿，又安抚道：“若当真有事，你家郡王我早就被大理寺看押起来了，怎还能回府上来回悠悠呢？真要见我，怕给递大理寺帖子都没用才是。”</p>
蔡小将皱上眉头，担忧道：“就怕圣上此次，就这事情顺势打压你的功高过主的劲儿。”</p>
“如你所说，那当真好的……只怕，崎路更难。”</p>
说得倒是也在理，蔡小将抿了抿唇，“那可要知会大娘子？让她多多少少有些心理准备？”</p>
温韬蹙起了眉心上的“川”字，想都不想便摇头道：“她才得身孕不久，听闻情况并不是很好。她是个细心之人，这样的事情叫她知道了，定要忙前忙后地胡乱跑，胎儿还未坐稳，若因此事动了胎气，我可原谅不了自己。”</p>
说到这里，温韬顿了顿，问道：“停云的事，你可瞒住了没？她知晓不？”</p>
不让告诉温玉昭的事情，温韬早就知会过，蔡小将点了点头，道：“郡王放心，这事隐瞒得结结实实的。不然，依着大娘子的脾性，怎能轻饶了那卫家，早早命人把卫家的人打个半死，好替县主出气了，哪儿还能让卫家小郎君纠缠县主。”</p>
说起温玉昭，温韬不禁眉眼弯了下来，颇有无奈，“瞒着是好些，这些事情就该瞒着她些。”</p>
“停云生辰的帖子都散出去了吗？”温韬似乎有操不完的心，于是又开口问道。</p>
“诶，除了卫家，都已经发完了。”蔡小将回话。</p>
温韬似乎思虑了很久，眉宇里是蔡小将从未见过的愁绪。他让蔡小将把卫家的名字写到帖子上，送到卫家去。蔡小将满腹不解，手里拿着请帖走也不是，停也不是。</p>
瞧出蔡小将的疑惑，温韬指了指蔡小将手中的请帖，道：“眼下不必和卫家闹得太僵。送完后，和停云说一声。她向来识体统，知晓来者是客，哪怕再不喜欢的人，也会隐忍。只是说一声，她心底舒坦些。”</p>
蔡小将方才放下的心又高高悬起来，思到府上确实遇上了麻烦，且还是不小的麻烦后，蔡小将明白了温韬的苦心，低声叹了口气，应声后转身去找人散帖子。</p>
“你亲自去一趟吧。”温韬吩咐道。他的眼眸里从未有过的难堪一闪而逝，却让蔡小将看得明明白白，足以道遍千言万语。</p>
领命的蔡小将点点头应道：“是。末将明白，末将必亲自送去给卫家，郡王放心。”</p>
温韬刹那间老了许多，无力地点了点头，瘫坐在玫瑰椅上，手托着脑袋，疲惫压都压不住，烛光之下，显得他双鬓斑白，老了许多。</p>
有气无力地对心腹摆摆手，“去吧。”</p>
蔡小将深深看了眼，便转身离去。</p>
人还未到院门口，与匆匆而来的温灵籁撞了个正着。</p>
他反应过来，忙往后退了一步，将手中的请帖藏于身后，面上装作一派无事的模样，行礼高声喊了句：“县主，您怎么来了？”</p>
屋里的温韬闻声收敛了一脸疲惫，站起身来。</p>
温灵籁一心挂记忙碌多日的父亲，倒未注意到他的无措，点了点头，匆忙看一眼后离去，留下那句“蔡叔叔，我来见见阿父”。</p>
见她没有怀疑，蔡小将松了口气，闪身离去。</p>
温韬抬眼看到跨步进来的温灵籁，端起一副笑颜，怨道：“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多穿些衣裳！”</p>
温灵籁见到了温韬本人，心头的跼蹐不安才缓缓平息，走到他跟前，杏眼上下打量，“阿父，你怎么好似老了许多？可是遇到了什么事？”</p>
“被圣上留下处理了好几日公务，未得歇息，自然是要老了。”温韬生怕温灵籁瞧出端倪，佯装轻松笑道。</p>
闻言，温灵籁眉头微蹙，“阿父，最近未听说有什么战事？莫不是圣上有什么计划？”</p>
一双好看的杏眸哦带着几丝打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阿父这次回来，好似隐瞒了什么事情一般。阿父分明是一名武将，虽贵为异姓郡王，但在朝中除了领命打仗，并无过多要事忙碌。</p>
没等温韬回复，温灵籁侧首问道：“阿兄呢？他不是说，要赶在我生辰前五六天回来吗？为何不见踪影，书信总是只有简单的八个字，‘一切安好，莫要挂怀’，好似在忙什么机密般。”</p>
温韬摇摇头，左右飘忽道：“你阿兄一向比我这个阿父还要忙，满州乱窜的，久久不着家岂不是常态？上次见面，不还在去年吗？指不定，知道你生辰要到了，急着给你去寻什么稀世珍宝，好逗你这个阿妹欢喜。倒是你，今日怎么回事，怎一直在查问父兄行踪？”</p>
说完，他故意僵着脸，故作生气模样。</p>
被瞧破了心思，温灵籁面上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嘟囔了一句，“哪有”，随后翻篇了。</p>
温韬揉了揉温灵籁的脑袋，低声叹了口气，没头没脑地感慨道：“停云长大了。”</p>
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温灵籁红着眼圈端站着，嘴里喃喃：“阿父？”</p>
“无事，只是要和你说一声，我让你蔡叔叔把卫家的请帖送了去。我们停云是个知书达理之人，这卫家，暂时不能恶交。”</p>
“是，女儿知道了。”温灵籁低下眼帘，里面全是担忧，心底隐隐不安。</p>
温韬别开眼睛，笑道：“好了，阿父有些事情要忙，你先回去吧。”</p>
温灵籁乖巧行礼，离去时停下了脚步，回过神轻声细语且坚定道：“阿父，停云不小了，你若有事，可以与停云说的，莫要一个人藏在心里。停云不似你想的那般，柔弱不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