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里的气味十分难闻，四周还阴冷极了。</p>
温灵籁在狱卒的指引下来到了关押温韬的那间房子，瞧见他正盖着一张半旧不新的，蜷缩在木板上，底下皆是薄薄一层干草，头发已凌乱不堪，唇上早已破裂。</p>
昔日十分爱惜形象的阿父这般模样，温灵籁眼眶红了红。</p>
狱卒打开牢门时，说了话：“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有话快说。”</p>
“多谢。”温灵籁哑着嗓音说道。</p>
听到了门开的声音，温韬才慢悠悠地抬起疲倦的眼皮，昏暗中瞧见了温灵籁，心中一涩，口中如同嚼了黄连。</p>
“阿父——”温灵籁进了牢房里，三两步走到温韬身边。</p>
“诶，停云啊，你怎么过来了？”温韬深沉的嗓音响起，整个人从被褥里钻了出来，想伸手去拂去温灵籁脸颊上的泪珠，又担忧手上的脏污会弄脏了温灵籁白皙的小脸。</p>
温灵籁看着形象大变的温韬，嘴巴张了又张，愣是说不出半个字，只有泪珠似窗外的飘雪，静静地洒落。</p>
温韬见状，心疼不已，开口安慰道：“阿父无事，乖，停云不哭。是阿父的不是，没能警惕宵小，误了我家停云的生辰宴，这可是停云第一次在京城里办下的生辰宴。”</p>
“阿父，阿父……”温灵籁叫唤了两声，定睛看着温韬瞬间苍老的脸庞，但被泪水模糊了双眼，瞧不清楚，只好狠狠一眨眼，继续说道：“生辰宴比不上阿父。阿父，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寻人来救你。”</p>
“傻孩子。”温韬伸出大手，想要像往常般抚摸温灵籁的头，手靠近了头部，乌黑亮丽似绸缎的青丝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干净，与他的手相比，简直天差地别，见此番，温韬默默放下了手。</p>
“无事的，你的皇帝叔叔和阿父一同演戏呢，要去抓住真正的幕后凶手，真正危害大邺社稷之人。”温韬继续说道。</p>
温灵籁眼神一变，嘴角扯了扯，“阿父，都这个时候了，莫要再与我开玩笑了。我听说了，有人在始安郡内养私兵，偷偷挖矿冶铁铸兵器。如果你不和我说，那我自己去查！我进宫面圣！”</p>
心知温灵籁是说到做到的性格，温韬重重叹息一气，目光复杂。</p>
“这样，你先联系上你阿兄。”</p>
听闻此言，温灵籁的脑子飞快转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连连摇头，“不会是阿兄的，不会的。”</p>
“你听阿父说。”温韬说着，咳嗽了两声，急得温灵籁四处寻找水，发现放置在地上的碗有缺口，且上面空无一物。</p>
“眼下，你要顾好你阿姊，她有身孕，莫让她动了气，伤着了自己。你也要好好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难题尽管和你蔡叔叔说，他会护着你的。若有能力，寻到你阿兄……圣上已经派木将军前往始安郡调查此事了，约莫快得到答案将要回京了。”温韬越说，声音越小，有些喘不上气来。</p>
“来人啊！给我一碗水！有没有人啊！给我一碗水——”温灵籁眼眶瞬间又红了起来，将要站起身去外头寻水的时候，转身间瞧见了折玄烛端着一碗正在缕缕冒烟的水。</p>
是牢里过于寒冷，炙热的水都能冒出这么多烟雾，不过几步路的时间，水变成了微热。</p>
温灵籁感激地给了折玄烛一眼，接过他手中的水，细心地给温韬喂去。她看到了温韬昏黑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嫣红，心知他发烧了，趁温韬喝水之际，说道：“阿父，你生病了？”</p>
喝完水的温韬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无碍，方才已有人给我看过病了，也给我吃了药。”</p>
说着，他注意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男子，目光落下，发现是安世子。</p>
哎，这安世子倒是个热心肠的。</p>
自从温灵籁和卫家小郎君卫辞定亲后，鲜少见到折玄烛，此人不是常常出兵剿匪打仗，就是深居宫中府邸，神龙不见尾，连同那些他爱慕自己女儿的传闻也渐渐消失了。</p>
外面的狱卒缓缓走来，用刀具敲了敲门栏，嚷嚷道：“时间差不多了啊！”</p>
温灵籁回神，将身后背着的包裹取了下来，从里面掏出护膝，“阿父，他们不让我带取暖的褥子进来。牢里阴冷，我给你拿了护膝，你好好戴上。你在牢里安心，我会处理好后面的事情。”</p>
温韬生怕温灵籁出现什么意外，一把抓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地说道：“莫要轻举妄动。圣上说我明年秋后问斩，但此时并未给我定罪，因没有确切证据。”</p>
说完，他视线转移到折玄烛的身上，落在折玄烛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略带感激说道：“多谢世子。”</p>
“郡王无需多言，此事我会尽我所能地帮你。”折玄烛微微低头，与温韬对视，注意到温韬的神色变化。</p>
“世子，你……”温韬顿了顿，心中怎不知，安世子对自家女儿有企图，才扬言帮他，“世子，你不用此番费劲的。”</p>
“郡王乃光明磊落，如今宜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战战栗栗，日慎一日。宵小得逞，良将不怯死以苟免，烈士不毁节以求生。我与郡王一般，身为大邺武将，虽已归京但心系边疆与万千战士；同样身为大邺官员，不愿见到足寒伤心，人怨伤国之景。”折玄烛站立在原地，坚定地说道。</p>
温韬闻声点点头，被他说得有些热泪盈眶。</p>
这或许是身为武将独有的情怀吧，要令四海无战争，千古万古歌太平。</p>
“纵使这般，切莫惹恼了圣上。”温韬冷静下来，臣子生死，不过君所定罢了。</p>
他冲着折玄烛笑了笑，“倘若我真的有什么事，小女，拜托于你。”</p>
“阿父！”温灵籁听到了温韬的声音，有些惊慌。</p>
只见温韬拿着护膝，对着她笑道：“现在天寒地冻的，女娘家穿厚实些。时间要到了，你先回去，得空了再来看我。”</p>
“我——”</p>
“听话！”温韬打断了温灵籁的话，做了个小动作。</p>
温灵籁点了点头，不舍地看着温韬，身后还有狱卒不耐烦敲着门栏的声音。</p>
折玄烛将温灵籁拉到一旁，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牢狱门前。折玄烛从身上掏出了几个碎银，放置在了狱卒喝茶吃酒的桌面上，叮嘱道：“这些钱，带着弟兄们吃点好的，郡王，好生照料，莫要出了差错！”</p>
狱卒见钱眼开，乐呵呵地应下了。</p>
反正此前，大理寺卿陆谦陆大人也叮嘱过要照顾好郡王，郡王能不能翻身不知道，但起码是目前得罪不起的。</p>
大牢外蔡小将等得着急，见温灵籁出来了，得知温韬没有什么大碍，松下了一口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