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为了躲避她的消息;二是为了有事之时方便听到他的消息。</p>
只是他的一腔深情,苦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p>
忽然,门外小厮敲门,“大人,始安县主在门外求见。”</p>
今日又是大雪,雪花似鹅毛般飘落,不过顷刻间,油纸伞面上便被白雪覆盖。木盛怀从府里出来,瞧见温灵籁手撑油纸伞,站在府门前,只有一个年约三十有一二的女娘陪伴。</p>
她身形瘦小,衣角被冷风吹得扬起。</p>
木盛怀愣了一瞬,有些怔神,这道身影与记忆里那一直不敢想起的身影有些相似,叫他一时间不敢靠近。</p>
温灵籁听见动静,看见了他,见他站在不远处一动也不动,于是开口喊了一声:“木大人。”</p>
木盛怀回神,眼底划过一丝狼狈,指腹捏了捏伞把,走上前。</p>
须臾之间恢复了先前淡漠的模样,仿若对世间一切不感兴趣般。</p>
他敛眸上前,对温灵籁行礼,“县主安好,不知县主寻下官,有何事?”</p>
靠得近些,见她肩头落雪,身上好似带着潮湿寒露,不禁蹙了蹙眉头。</p>
眼前这个小女娘,多年未见,竟已亭亭玉立。原来,时光是过得这般快。</p>
他顿了顿,又道:“若你是为了始安郡王一事而来,便回罢,能赶在宵禁之前到京。”</p>
一句话打消了温灵籁来前所有的心理铺垫。</p>
所幸,她并非因此事而来。</p>
她一双眼眸满是坚毅,咬唇问道:“我是有一事求于大人。”</p>
木盛怀抿唇,面上皆是冷然,眼睛在四下扫了一眼,在她身前开口;“回吧,我不过一县令小官,没有可以帮得上县主的事情。”</p>
温灵籁咬了咬唇,虽早有准备,可真到这个时候,竟叫人觉得被绝望淹没,这腊月寒冬的天真的冷啊,叫她只觉得身子被冷得麻木。</p>
木盛怀眼眸闪烁,见她站在风口,受着这凛冽的寒风,小小身板都被这风撼动得直摇晃,不禁蹙眉,转身对着身旁的小厮道:“送县主上马车。”</p>
小厮手脚利索,上前便道:“县主,请吧。”</p>
这声实在耳熟。亦如当年他心思不慎被温玉昭知晓时,在独孤家门口,他也曾被请出独孤家。木盛怀眼神从回忆中瞬间拔出,看着小小的院子,坚定地跨步离去。</p>
见木盛怀转身离去,温灵籁咬了咬唇,推开一旁的小厮,快步追了上前,“木大人,我求求你。”</p>
一个小水坑,半是积水半是雪,不慎被温灵籁踩到,险些摔倒。不过她重心一变,稳住了身子,只是水坑湿漉,染脏了她的衣裙。</p>
木盛怀顿下脚步,回身看她,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有些复杂,唇间抿成一条直线,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伞把子,“求我什么?”</p>
温灵籁眼眸颤了颤,道:“求大人寻我阿兄。他已失踪月余,毫无音讯,不知是死是活,眼下除了你,我无知何人与他交好。”</p>
说完,温灵籁看了眼燕娘,燕娘忙递上包裹,举止间包裹发出纷纷作响声,一听便知都是些值钱的家当。</p>
燕娘深吸一口气,说道:“县主想尽办法,托尽能人,惊觉您最为合适……也——”</p>
“燕娘!”温灵籁阻拦道。</p>
只言片语,木盛怀听出她话里的艰难,又打量了一番温灵籁。</p>
她应当受了不少折辱,才舍近求远,来到他这处寻到他来。</p>
木盛怀深深看了一眼温灵籁,温灵籁倔强抬头,迎面对上他的目光。</p>
转瞬间,木盛怀看了眼小厮,小厮会意上前,“县主,您请回吧,莫让我家大人为难。”</p>
温灵籁咬牙,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冷到了,浑身颤抖成筛子,说话间略带哽咽:“我阿姊屡收噩耗,若无一事叫她记挂,我怕她熬不下去!”</p>
木盛怀眼角未有动容,开口问道:“不折辱吗?”</p>
温灵籁一向有股傲气。这傲气非娇气亦非桀骜不驯,是骨子里带着的高洁,似寒冬腊梅独自绽放的独特。今日她能做到这个份上,肯折腰求人,已让木盛怀惊讶。</p>
“值得。”温灵籁垂下眼,嘴角微微下压,答非所问。</p>
木盛怀见她脚上衣裙早已被染到了膝盖,眉心微蹙,负于身后的一只手握拳,长叹一口气,道:“你先回吧。”</p>
“你……你是答应了?”温灵籁声带喜悦,眼眸带星。</p>
不等木盛怀回话,温灵籁抓过燕娘手中的包裹,抬头看向木盛怀,“多谢木家阿兄。若这些报酬不够,还劳烦你转达,容我再次备上一些……毕竟眼下,郡王府——”</p>
她看了眼自己,舌尖是藏不住的苦味。</p>
“她可还好?”木盛怀忽然开口问道。</p>
温灵籁一怔,满眼迷茫。</p>
她?她是谁?</p>
木盛怀解释道:“你阿姊。”</p>
心中虽不知木盛怀为何会问到自己阿姊,但是想到阿姊一直与阿兄一同生活,阿兄与木盛怀是好友,那关心阿姊也是合情合理的。</p>
“不是很好。”她答道。</p>
木盛怀喉结微动,眼里情绪太多,瞧不清楚,道不明白,最后只是说道:“照顾好她。”</p>
温灵籁点点头,“这是我分内之事。”</p>
眼下,她只想一家人都好好的。</p>
“回吧。”木盛怀道。</p>
燕娘忙上前将温灵籁搀扶着,温灵籁临走之前,又道了一声“多谢”。</p>
而后转身离去,主仆二人撑着伞淹没在风雪之中,风雪怒吼中,她的身形显得更加单薄可怜。</p>
小厮站在木盛怀身侧,不禁叹:“这县主可真是可怜,这冰天雪地的,从京城到这邻县,也有个把时辰的车程,竟没人给她备马车。”</p>
木盛怀未语,猛然清晰地感知到温灵籁今日的绝望。今日二人撑伞,一身湿透,不知走了多远多久,才在他门前求助。温家先是退亲被闹,而后失势,随即温玉昭又滑了胎,偏偏京城中能说上话的人都被圣上支走了,想来这几日定是走投无路了。</p>
此刻,他忽然动了恻隐之心,声音不大不小地喊了一声:“县主!”</p>
若是她听不见就算了,偏偏她听得清清楚楚,回首应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