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怡瞥了眼,没继续聊下去,正要摁灭屏幕,聊天界面有了动静,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过来,她调了七点半的闹钟,把手机搁床头柜上,闭眼酝酿睡意。
迷迷蒙蒙间,脑海里灵光一闪,忽而记起萨福是谁,那是外国文学史里讲过的,柏拉图称她为“第十位文艺女神”,古希腊著名的同性女诗人。江怡都快忘记具体学过啥,印象最深刻的就同性两个字,传统教育里老师们总是对这些三缄其口,好像这是多上不得台面的丢脸子的事,是以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十分迷茫,认不清自己。
那会儿她的老师里有个文青,上课时特爱跟学生讲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比如曹操是枭雄周瑜是真君子,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的苏轼爱妻爱美食也爱狎妓,计算机科学之父图灵是同性恋,等等。说到同性恋,文青老师话匣子打开滔滔不绝,从越人歌讲到短袖分桃,再从短袖分桃讲到宫廷野史,最后又扯到“宫花寂寞红”和磨镜上面,不过没详细讲,只随口提了句。
江怡上课就喜欢听这种,巴不得老师能讲一节课的废话。
对此,她是尤为好奇,课下悄悄查什么是磨镜。
相关的内容总是含蓄而魅力无穷,字字含义深远,精简起来就一句话,两个女人之间纾解的方式。
懵懂的年纪里总是将爱与欲分开谈,自己给自己上一道枷锁,认为女的就该喜欢男的,阴阳调和,后来几经思想斗争幡然醒悟,其实不是。
她喜欢女的,虽然谁都没告诉过,但这是不争的事实。
至于段青许是不是,仅仅靠一本读物判断不了,兴许只是巧合。同性恋还看男女爱情故事不是,异性恋怎么就不能读同性诗人的著作了。
江怡不爱庸人自扰,拢紧被子睡觉。
斜对面段家二楼,灯光直到凌晨才熄灭。
翌日天晴,太阳老早就从东边爬上来,清晨露水重,金铭府都植被多,四处的地面都是湿的。江怡跟正在做饭的陈于秋打了声招呼,收拾齐整出去跑步,她生活一向不规律,与健康一点边都不沾,只是在家时怕郑云会像念经一样叨叨个没完没了,有时候早上会起来锻炼。
道路宽阔,人少,两侧种着绿意盎然的白榆,空气里充满自然清新的味道。
跑到人工河那边,江怡感觉有点累,渐渐放慢速度,走了一段路。
河岸两边的小道上不时有晨练的人经过,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张木椅。她坐在木椅上暂歇,喝水,甫一抬头间,瞧见段青许在河对岸慢跑。
太阳出来后天便有些燥,水汽逐渐散去,跑久了是又累又热,这人也不知道到底跑了多远,看起来已然很累。
江怡想喊她,可见对方越跑越远,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太阳升到半空时,她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打算沿路跑回去,也是那么巧,段青许竟跑到了这边来。
她赶忙跟上,高兴道“段青许,好巧啊”
段青许只偏头看了她一眼,大概是太累,一直跑没开口应答。
江怡跟她跑了一段。段青许耐力特别好,江怡歇了这么久都跑不过她,不时还得靠这人放缓速度等自己。
她尽量跟上,可没到十分钟,实在是不行了,觉得喘气都难受,刚想告诉对方让先走,结果这人比她更先慢下来。这是要结束的意思。
不多时,改为慢走。
江怡口干得厉害,嗓子都有点疼,拧开瓶盖想喝水,却被拦下。
“等会儿再喝,”段青许说,面上淡淡的,“先走一走。”
江怡怔了怔,又将瓶盖拧上,不由自主靠过去些,问道“你出来跑多久了”
段青许用毛巾擦了把汗“八点出来的。”
比她早十几分钟。
段青许身上有股清淡的香味,淡到几乎闻不出来,跟昨晚那个一模一样,应当不是喷的香水,而是沐浴露自带的。江怡暗暗分辨了会儿,还是没闻出来啥味,总之挺好闻。
由于有阳光照射,都能瞧见段青许耳廓上细细的绒毛,这人耳背后有颗很淡的痣,稍不注意都看不出来。一滴汗滑落,将这颗痣沾湿,余下一道痕迹,她白细的脖颈上也有汗,汗水顺着颈部曲线流,落进衣服里。
江怡走在她旁边,因为离得近,都能听见有意控制住的轻轻喘息。
有种不可言说的别样感觉,怪怪的。
她垂眼看了看别处,掩饰问道“你吃早饭没有”
问完,觉得这话有点多余。
段青许没觉察到她的变化,实话实说“没有。”
“我妈今天不上班,大清早在家烙饼,算着时间应该已经烙好了。”江怡说,瞅瞅旁边,喉咙里还憋着话,可到底没讲出来,哪有清早请人去家里吃烙饼的。
段青许不咸不淡应了句。
大概是找不到话聊,江怡又问“你早饭吃什么”
对方默了半晌,“小米粥。”
“哦。”
今天段青许的话多了不少,但还是老样子。两人也没接触多久,江怡现在竟不觉得有什么,她跟段青许并排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河畔起风,迎面吹着很是凉爽。
有一队不知名的鸟雀结伴盘旋飞过,叽叽喳喳地叫,江怡被吸引,抬头望去没看路。
前面巡逻车驶来,一下子来不及避让,段青许将她往路边带,江怡没站稳,险些摔了,条件性抓紧这人的手臂,拉着不肯放。
温香软玉满怀,暖热热的,段青许脊背一僵,全程没动作,等她站直了,沉声道“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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