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 22 章(1 / 2)

伙计不耐烦地将安长卿三人赶到门口, 又狠狠啐了一口。

安长卿看着他赶客时一点也不心虚的熟练模样,显然这并不是第一次了。他拧着眉, 目光不悦地看着伙计“像你们这样做生意,怕是做不长久。”

伙计嘿嘿笑了两声“你管得还挺多。我没工夫跟你掰扯,赶紧走赶紧走。”

说话间正逢管事和一位锦衣公子说笑着从楼上下来, 见伙计还在门口墨迹,不耐催促道“张四, 你干什么呢库房还有一批布赶紧去清出来”

伙计缩了缩脖子, 扭头答道“这就去了,这几个人嫌咱们铺子的衣裳贵,在这掰扯呢。”

说完也不管安长卿三人, 一溜烟去了后头。

管事打量了一番他们三人,上前拱手道“几位可是觉得天衣坊的衣裳贵了些”

这管事的态度比起伙计要好不少, 安长卿的神情便缓了缓,想着或许只是伙计不会办事,便点点头“没错。二两银子一件棉袍着实太贵。”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管事捋了捋胡须, 颇为得意道“天衣坊可不比其他铺子, 裁缝那都是给邺京达官显贵们缝制衣裳的, 做出来的衣裳, 自然要比其他铺子价高些。”

“就算是宫里的裁缝缝出来的棉袍, 那不还是一件棉袍”安福忍不住道“怎么就比别家高这么多了开门做生意哪有像你们这样的”

管事脸色微变, 又按捺下来, 勉强笑着道“这买卖买卖, 就是愿买愿卖。诸位嫌贵不愿买, 也不能怪我们价太高吧”

安长卿打量着他的神情,原本见着管事客气,还以为他不同于伙计,现在看来,却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只是伙计市侩外露,这管事却是内里藏奸,连黑的都能眼也不眨地说成白的。

安福还要再辩,安长卿却摆摆手制止道“算了,我们去别家看看。”

他此番只是来探探虚实,虽然意外碰见了这么一出,但也不打算当场戳破。所以他并没有表明身份,想借此机会再去其他铺子看看。

但是没想到他不打算惹事,事却自己找上了他。跟管事一同下楼的男子一直没说话,此时见他要走,才笑呵呵地开口道“小公子且慢。”

安长卿脚步一顿,回身看他“还有事”

说话的男子二十多岁,生得腰圆膀大十分肥硕,一身白花花的肉挤在枣红色锦袍里,像个裹了绫罗绸缎的白面团,看着滑稽又可笑。但他还偏偏自以为风流,大冬天里还拿着把折扇,此时折扇展开扇了两扇,道“这天衣坊的衣裳确实不错,小公子若是喜欢,尽可随便挑。银子詹某付了。”

“无功不受禄。”安长卿眉头微挑,从他眼神里看出了一丝不怀好意。抬脚便要走人。

却不料这白面团见他要走,步子一迈就挡在了他前头,笑得越发奸邪“小公子别急,詹某就是看你合眼缘,想交个朋友。我家铺子就在这条街上,不如随我回去,你想买什么衣裳买不着”

他的言语间越发不堪,甚至还想伸手来拉安长卿。安长卿正要还击,却不防身后周鹤岚比他动作更快,狠狠一拳头便砸在了白面团的大饼脸上。

白面团撕心裂肺的嚎了一声,捂着眼睛叫嚷道“竟敢打你詹小爷都死人啊给我滚进来,把他们给我绑起来”

外头忽然涌进来六七个家丁打扮的壮汉,也不知道先前都在哪儿歇着。此刻一下子冒出来,将安长卿三人围在了中间。

周围百姓见似乎有热闹可看,也呼啦一下子围了过来,好奇地朝里头张望着。

管事怕惹出事,犹豫着劝说道“詹公子,这人来人往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詹公子捂着眼气急败坏道“算了敢打小爷的人还没出生呢”

“把那个最好看的给爷按住”他撸起袖子,恶狠狠道“爷要亲自教训他。”

家丁闻言,便准备伸手去抓安长卿。安长卿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他正要亮明身份,却听那家丁陡然一声哀嚎,捂着手滚到了地上。

刚好赶到的萧止戈的身影也随之露了出来,他将安长卿护在身后,目光冷冷扫视一圈“是谁要动本王的王妃”

他平时面无表情就够吓人了,此刻真动了怒,更是戾气横生,一双冷戾的眼仿佛藏了刀剑,看着人时,是硬生生从身上剐过去的。

白面团吓得面如土色,腿一软就跪下了“王王王爷都、都是误会”

萧止戈嗜血一笑,钉着铁钉的沉重军靴踩住他的手碾了碾“本王若是不小心杀了你也是误会吗”

白面团被他吓得失声,浑身打摆子一样,哆哆嗦嗦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一旁的管事伙计更是直接吓傻了,全都跪趴在地,连求饶都不敢说。

外头不知道是谁忽然说了一声“王爷要杀人啦”

看热闹的百姓顿时呼啦一下全散了,也有人舍不得热闹,躲得远远的,却又伸着脑袋往铺子里张望。

萧止戈置若罔闻,面色冷酷地盯着瘫软如一滩烂泥的詹公子。

明明铺子里外跪了一地的人,却安静的落针可闻。

周鹤岚听着外头传来的动静,再看看如杀神降临般的萧止戈,想说什么却到底畏惧他此时的模样,默默地闭了嘴。

唯有安长卿没有被吓住。他转头张望一圈,看着远处张望着的百姓,再回头看看戾气横生的萧止戈,抿了抿唇,抬手拽了拽他的袖子。

萧止戈闷不吭声的转眼看他。

安长卿却没有说什么劝说的话语,他目光转了一圈,凝在一只大花瓶上,走过去将花瓶抱过来,极认真的对萧止戈道“让我来。”

萧止戈没应声,眉头皱了一下,却到底让开了。

白面团还没来得及庆幸,就看见一只圆肚大花瓶悬在了头顶。没等他感觉害怕恐惧,只听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大花瓶四分五裂,而捡回一条命的白面团则被开了瓢,彻底昏死过去。

安长卿拍拍手,又不解气地踹他一脚,神清气爽道“敢调戏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萧止戈看着他这幅张牙舞爪的模样,聚集在胸口的戾气蓦然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柔软又酸涩的情绪。安长卿瞥他一眼,下巴微微抬了抬,对几个吓傻了的家丁道“还不把人抬走,别放在这碍眼。”

家丁们如梦初醒,抬着昏迷的白面团连滚带爬地走了。

最后就剩下面如死灰的管事和伙计。

安长卿围着两人转了一圈,笑呵呵道“你们俩的账,回头再跟你们算。安福,你把他们先带回王府关起来。”

安福扬眉吐气地应了一声,踢了伙计一把,凶道“起来,都跟着我走。”

管事伙计也不敢吭声,鹌鹑似的站起身,逃命一般跟着他走了。

安福带着人出去,唯一剩下的周鹤岚瞅瞅安长卿再看看萧止戈,当机立断跟在安福后头溜了“我去叫马车。”

铺子里就剩下萧止戈和安长卿两人。

安长卿斜着眼睛瞧他“这家铺子王爷认识吗”

萧止戈道“认识,我的。”

“我还以为王爷不认识呢。”安长卿没好气道“铺子的掌柜伙计没一个好的。衣裳价格高的离谱,难怪王管家说每况愈下。若是长此以往,别说赚钱,咱们还得倒贴钱。而且我看那个管事奸诈的很,指不定内里还有什么龌龊勾当。”

“是王富贵在打理。”萧止戈在他一连串的指责中感到了一丝近乎于做错了事的心虚,立刻把罪魁祸首王管家推了出来“我无暇顾及。”

“待我回去把账目理清了再来跟他们算账。”安长卿气得很,想着照萧止戈这么个不管事的做法,出问题的铺子肯定不止一家。毕竟这些管事都会见风使舵的很,若是东家看的紧,他们就尽心尽力不敢玩忽职守。若是东家不看着,多半要耍滑头捞油水。

天衣坊绝不会一开始就这样,必然是时日久了,见东家不管事,这管事才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都听你的。”

安长卿这才满意了,又想起这人早上是去了城外大营的,终于疑惑起来“王爷怎么在这里”

“跟同僚喝酒。”萧止戈道。

终于听见王爷提到了自己,在外头默默围观许久的贺老三一行人立刻探出头来“王爷与我等就在那边酒楼喝酒。”

贺老三的黑炭脸笑得像朵喇叭花“王妃若是有空,可与我们一起。老三请你喝酒。”

其他人一听他说这话,心道完了,全去看萧止戈。

果然,就见萧止戈刚缓和的脸色又难看起来,冷道“王妃不喝酒。”

贺老三对危险一无所知,一张嘴还在叭叭叭个不停“不喝酒,吃个饭也好。我们还从未和王妃说过唔”

嘴巴猝不及防被同僚捂住,其他人架着贺老三陪笑道“酒楼还未结账,我等先回去结账了王爷与王妃慢聊。”

说完一阵风似的抬着贺老三跑了。

回了酒楼,贺老三不满,一双堪比铜铃的牛眼瞪着捂他嘴的同僚们“你们干什么我话还没说完”

同僚们翻白眼,心道让你说完那还了得,今年这年是别想安生过了,惹恼了王爷,不得找名目往死里折腾他们。

“不过王妃长得可真好看。难怪王爷宁愿不要女人,也要把王妃娶回家,还藏着掖着不让咱们见”贺老三咂咂嘴,一脸羡慕道“要是有个这么好看的美人投怀送抱,男人我也行啊。”

同僚凉凉道“你可少说几句吧,你这张嘴惹得祸还少了你是忘了方才王妃抡花瓶砸人的模样了”

好家伙,那花瓶可有四五岁小孩儿那么高呢,人家砸下去眼睛都不眨的,而且就他们王爷那个脾气,发起火来谁敢上去捋虎须也就这看着文文弱弱的王妃敢上前。

更叫人不敢置信的是,王爷竟然就真的不生气了。

众将领啧啧,心想这猛虎也有认主的时候。

贺老三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感慨,总算回过点味儿来,摸了摸凉飕飕的后脖颈,自言自语道了一声“娘诶”。

他这都干得什么事啊

周鹤岚去寻了车夫过来,安长卿上了马车。萧止戈略一犹豫,没有骑马,也跟着上了车。

远处围观的百姓们“嚯”了一声,互相窃窃私语起来。

“王爷凶起来真是吓死人,刚才那是詹家少爷吧也是倒霉”

“也不能这么说,那詹家少爷不是自找的吗就是王爷当场打杀了也是要得的”

有人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立刻跟着反应过来。这事真是詹少爷自找的啊谁家媳妇在大街上被人调戏欺负了能不生气能留下一条命那都是王妃太仁慈了

他们从前习惯了北战王杀人不眨眼的说法,现在忽然换了个位置,竟然还得有人提点才反应过来。

“没错,这詹少爷干的缺德事不少,有今天这一遭也是活该。就算王爷杀了他,那也是为民除害”

“要说起来,还是王妃厉害,看着斯斯文文的,打起人来也有力气”

“你看清王妃啥样了”

“没,离着那么远呢,哪能看得清,但是看身形也是极好看的,话本里不是都写了吗”

百姓们欢欢喜喜的议论着,而被议论着的主角,此刻正在聚福斋买烤鸭。虽说出了中间出了点不太愉快的意外,但烤鸭还是要买的。

马车在聚福斋前停下,萧止戈下去,叫伙计包了一只烤鸭。伙计一边手脚麻利地把烤鸭片好用油纸包起来,一边伸着脖子朝马车张望,嘴上同时麻利道“这烤鸭能被王妃吃是它的福气,咱们掌柜的说了,若是王妃爱吃,只管遣人来说一声。我们烤新鲜热乎的送去府上。”

这伙计热情大胆的叫习惯了冷漠金钱交易的北战王颇有些不习惯,他蹙着眉,沉默片刻还是扔了一锭银子,拎着烤鸭上了马车。

伙计捧着银子殷切张望王妃下次再来啊。

聚福斋的生意可就靠您了。

“怎么忽然要买烤鸭”安长卿吸了吸鼻子,看着他手里的油纸包问道。

“好吃。”萧止戈将油纸包递给他“回去吃。”

安长卿满脑门问号地接过来,虽然不知萧止戈为何忽然想吃烤鸭,但烤鸭的香味儿确实非常诱人,他便欢欣地收下了“回去一起吃。”

萧止戈见他喜欢,脸色也温和不少,道“喜欢下次再给你买。”

捧着烤鸭的安长卿转眼看他,正好与他的视线对上,忽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特意给我买的”

萧止戈生硬地“嗯”了一声。

安长卿凑近了瞧他“跟梅花饼一样”

被他盯着的男人又“嗯”了一声。

安长卿脸上笑容越来越大,小声嘀咕道看来也不全是木头嘛。

回去的路上,安长卿心情颇好,便开始盘算着怎么对付家贼。

今日一出实在出乎意料,安长卿本想等年后再好好把这些杂务理一理,但现在事情闹出来,其他铺子肯定也会听到风声,不如干脆一并料理了。

他心里盘算着,便也跟萧止戈说了“趁着小年前,把庄子和铺子上的管事都召来吧,先敲打一番。等过了年,再慢慢算账。”

萧止戈道“随你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