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呐。

雪莱还是很庆幸自己这次去的是古苏美尔, 还处在奴隶制社会, 大家相对来说比较质朴。大部分人现在背井离乡都是因为活不下去，所以

“想要他们回来, 那你需要表现自己的诚意。”雪莱席地而坐, 跟阿伽一边唠嗑一边说“但更重要的是, 他们回来得有事情做。”

前头的是锦上添花，后面的才是实质挖井这种高精尖的技术人才在现在可以说是顶尖工程师, 一旦搞来一个后续衍生的成果可以养活不少的战斗力。

有水可以种庄稼养活大家种更多的庄稼养活更多的人有多余的人可以专门组成军队战斗力飙升想打谁就打谁

想想就开心死了

雪莱一拍大腿，感觉自己的任务完成指日可待。阿伽在旁边听了听，提了一个问题。

“可是, 就算把他们请回来这个主意好，他们自己也未必就舍得在其他城邦的生活，而且其他的城邦也不会放任我们就这么”

“所以说需要计策。”

雪莱点着他的小脑瓜“让他们先有想回来的念头。”

比如，雪莱给了一个沉寂已久的老挖井人不小的公职，让他负责附近的某一片荒地的水井的勘探和挖掘。不仅仅是重新启用这么简单, 雪莱亲自去了他住的地方，请他出山。

基什已经很久不打井了, 因此那个挖井人的光荣也早随着对外拓荒的结束而结束了。雪莱和阿伽他们去的时候没有提前说明，因此两个人带着队伍悄悄去, 看到的就是老挖井人现在生活最真实的一面。

破破烂烂的房子，几乎除了屋顶和墙壁就没有其他的用品。简单的小灶上放着啃了一阵子的芜菁，本应该多汁的根茎处现在看起来干干巴巴的。四周虽然也有人住，但和其他房子的干净整洁不同，这里的地面上总有大小不一的石头, 房门里面也散发出来一股陈腐的味道，就好像很久没通风了那样。

雪莱感觉事情不对，先冲了进去，果然看到已经饿得昏迷了的老者。

巫医立刻跑来将嚼烂了的椰枣放进他的嘴里，同时为他补充水分。就在他们很质朴地抢救着这个挖井人的时候，阿伽环顾四周，又是一脸想跳楼的模样。

“他怎么会如此孤单，又如此寥落。”少年受不了异味，退了出去，恰好看到了旁边几个房子里的小朋友跑出来，手里拿着石块，本想扔进来但却害怕了严阵以待的卫兵的模样。

“你们怎敢这样对待一个挖井的人”

阿伽看到了小石头，终于忍不住斥责他们“他年轻的时候为基什打出了很多口井水，滋润了多少土地和人民，其中或许就有你们的亲人而你们怎么敢用这样不敬的态度”

“行了。”

雪莱双手抱胸“你看到了，就算他年轻的时候做了多少伟大的事情，但是得不到尊重，尤其是来自王的尊重和赞赏，最后也不会有多少人真正认识到他们所做的事情的价值。你斥责他们，这群小朋友，没有用。”

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旁边住着的那个孤寡的老人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也没有亲人朋友，只会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那里。他没有足够的食物，更没有足够的力气和精神，因此看起来分外邋遢而不招人喜欢。

“恃强凌弱是什么罕见的事吗，阿伽。这是刻在人的天性里的。”雪莱说“你想要你的人民有美好的品质，那你需要做的，是从你开始变美好，然后要求他们跟上你的脚步。”

“是，我明白。”阿伽低下了头。

少年也清楚，只要他曾经向那些挖井的人表现出一点尊重，那么或许这个老者就不会面临如今狼狈又尴尬的局面。

这种局面的造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而是长久的岁月中，人们慢慢形成的一种共识，和一个局面。

这个已经垂垂老矣的人是不受重视的，不被关注的，因此即便他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再怎么厉害，那都不过是疯子的呓语罢了。

所以年轻还有能力的人逃了，留下来的是没有时间再重新拼搏的老弱。

这都是王的错。

“这都是我的错。”

听到阿伽这么说，雪莱靠在旁边，把兜帽往上一翻，遮住了晒着脸的太阳“我倒觉得为时不晚。反正还没灭国嘛。”

阿伽噎了一下，有点恼羞成怒，看到雪莱调侃的眼神后抿了抿嘴唇，又笑了笑。

“嗯。”

老人被救了回来。

这是个喜事，但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在他知道新王想要请他再次出山之后，他浑浊的眼睛里又露出了喜悦的疯狂，试图伸手去握住王的衣角。

阿伽顿了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没有早日找到你，让你被无知的人们轻视怠慢，是本王的失职。”

他说“你本是城邦的英雄。”

老人很激动。他枯瘦的手用力攥着阿伽的手，眼泪流了出来。

“伊塔萨杜姆的孙子，伊塔萨杜姆的血脉。”

这是他最初跟随的那位基什王的名字“您将带着基什重回埃塔纳的荣光”

那是统一了基什之后带领城邦走向了最强盛时代的贤明的君王，是基什人都梦寐以求回到的顶点。

传说在埃塔纳带领下的基什，人才济济，国富民强，父亲与儿子练习骑射，母亲与女儿彼此弹唱耕地上都是劳作的人，城中又都是其他城邦的货商。那些货商热爱将基什的珍宝带去四方，最显赫的君王之名也随着他们一路传唱。

那是何其美妙的时代，又是何其强盛的城邦。

每一个地方，都希望变成那样。

阿伽咬了下下唇，凝重地点了头，答应了这个请求和祝福。老挖井人带着微笑，眼睛里失去了光芒。

可他看起来还是很快乐，哪怕走完了不知幸福还是痛苦的一生。

“将他安葬到神庙周边去，找一块更高的地方，树立墓碑。”雪莱说“赐给他贵族的陪葬物和”

“本王想赐予他贵族的头衔，主神。”

阿伽第一次用这么严肃的口气说“他值得这份荣耀。”

雪莱顿了顿，点点头“听你的。”

一个籍籍无名的老挖井人在临死前被王亲自寻到，带回王宫医治，并在他死后埋葬在了神庙的附近那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埋骨之所。按照常理来说，地位有一分不贵重，血统有一分不纯粹，都是没有资格在死后埋在距离神庙附近的地方的。

苏美尔的人们都相信，能在死后继续沐浴神的光芒，是莫大的荣幸。

而如今，一个低贱的挖井人竟然有了这种荣耀。

不仅如此，王亲自为他立碑，并在墓碑前久久矗立。与此同时，宣布了那块地方将埋葬所有为基什做出过巨大贡献的平民。

这个政令掀起了巨大的浪花。贵族们激烈地反对，并认为这是让平民僭越的行为，夺取了贵族们应有的权力。那些人都是下等人，除了没有奴籍以外，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蚂蚁。上一次的动乱后，雪莱记住了在其中井井有条的几个，让阿伽将他们提拔了上来，给了公职，已经削弱了不少贵族的权力。他们本身就有不满，这一次更是借机发泄了出来。

面对贵族们的围攻，王很无辜地表示这是主神的意愿，因为主神喜爱那些为了基什能够面朝黄土的开拓者。

“主神甚至说过，哪怕本王死后，都未必会有这样的荣誉。”阿伽淡淡地问“这是本王都未能享受到的，没能向主神讨要来的，本王都没有什么不满”

他抬起眼。

“你们又抱怨些什么”

“”

雪莱听说了这事儿，对阿伽的进步神速有了一种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