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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侍卫长以为雪莱会大发脾气, 结果这个银发的漂亮仙女很没有形象地眼皮一翻, 转身就走了,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被晾在一边的侍卫长有些尴尬, 摸摸脑袋, 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行啦, 让阿伽过来。”雪莱挥挥手打发侍卫长去干活“告诉他我有事情找他。”
阿伽来的时候还是笑盈盈的,并不像是知道了雪莱已经知道的样子。他坐下来跟雪莱东拉西扯各种见闻, 一门心思地说些有趣的话,目的就是为了让雪莱开心。
雪莱就很配合,笑眯眯地听着。
她以为阿伽是希望她不知道的, 可过了一会儿阿伽就坐直了。
“主神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他虽然说是疑问,但还是很确定的样子“主神的笑容已经很清楚了。”
雪莱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这孩子很神奇。
每次看到别人从对方的笑容中读出各种情绪,雪莱就很疑惑,为什么自己做不到。
“这有什么, ”雪莱索性也就只说了“我本身就非善神,这在你将我视为基什的守护者之前, 我就已经告诉你了。”
当时的雪莱坐在王座上,身上带着挥之不去的煞气, 让人下意识地产生了恐惧。
阿伽回忆起当时的画面,还能感觉到当时的惶恐。
但那时他自己的弱小所导致的,事实上雪莱带给他的感觉与最开始看到的截然不同。
“我从未感觉到主神的不善。”少年很认真地说“我只是生气。”
雪莱歪歪头“哦”
“我气他们愚昧荒蛮,只知道人云亦云。”少年说“只要长着眼睛四处看看,就知道主神到来后的转变是如此巨大如果您没有出现, 我可能还活在别人制造的幻境中,而饥民则只能期盼着大贵族的良心过日子。但我们都知道,他们没有良心。”
雪莱噗地笑了一声“你也忍不住想骂人了”
“这是个公正的形容。”阿伽一本正经地说“拨开他们的面具,越发深入地了解了他们曾经做过什么,我才越发对人性的纯良感到失望。”
阿伽宽容了他们曾经的贪腐,纯粹是因为他知道杀光贵族的后果严重他也的确是对这群家伙起了杀心的,因为他们不仅仅是藐视了他作为王的权力,还藐视了基什,将其作为敛财和满足贪欲的工具,而不顾整体的发展和长久。
他依旧内心柔软,但柔软的那部分渐渐藏了起来,黑发黑眼的少年的怯意被沉默和安静所取代,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发些脾气,比如这次。
雪莱不知道这对于阿伽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是就目前来看,他还是个好孩子。
雪莱并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
在之前留在乌鲁克的时候,她就已经体验过了有关于人民的恶意。那时候他们刚刚打赢了一场战争,本是欢歌雀跃庆祝胜利的时候,但她同时面临的是人民心中最强烈的谴责。
当时他们打赢的就是基什,在她将扎巴巴斩于剑下后,被扎巴巴强行塞了一个“礼物”。
她每天近乎不眠不休地被那些抱怨和憎恶所困扰,当时的她饱经折磨。她自认为作为神祗,没有过于干涉王的政权,一直在关照着乌鲁克大地上长出来的粮食,尽全力让乌鲁克免遭水患,理应得到人们的敬爱。
但不是这样的。
战争中牺牲的士兵亲属怨恨她、受伤的人厌恶她、没有得到足够封赏的人诅咒她她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微不足道了,因为一件又一件其他的事情而总是被指责。
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又觉得王是那么坚不可摧。哪怕受到了他的爱慕,她也总觉得自己的脆弱将会成为被厌弃的原因。
她很难过。
她离开了。
后来回忆起这些,雪莱还是心塞的。但是跟之前相比,雪莱学会的是释怀和原谅。她经历过很多背叛,背叛对她来说已经不值一提。
不是说她不伤心,只是每个人的行为都有自己的原因和出发点。千百个世界,千百个人,千百种行为,每一种存在,都是必然。
就是这样的,存在就是存在了的,已经存在的雪莱抹消不了,就要学着从中吸取经验。
用一种客观的角度看待,而不是沉浸在其中。
不要投放感情不现实,但是要知道人民的本性。
他们不喜欢承担责任。
“你城邦的人们看起来辛劳但又是懒惰的,如果不用鞭子和武器驱使他们劳作,那么基什的秋天就不会有丰收。你治下的人民又是虔诚而虚伪的,因为他们在扎巴巴离开后依旧祈祷着她的庇佑,又在新神降临后并无多日就改旗易帜,供奉起了她神。”
这其实是另一个世界的卢加尔班达对他的儿子说的话,雪莱改了一下,用在基什上也很合适“你大概觉得他们都是恶的,但这就是你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听到这句话的阿伽怔了一下,看着雪莱。
“你是王,你承担责任,所以你拥有权力。”雪莱说“在你至高无上的同时,一切也由你来背负。”
是这样的。
所谓贵族的特权从古时候开始其实是更多责任的象征,因此才会有荣誉。至于到后面为什么所谓贵族头衔会受到追捧,雪莱想,大概是大家对无所事事的人们的向往的投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