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伽曾经想过, 自己到底应该成为一个怎样的王者。
按照以往的基什大贵族给他的甜言蜜语,好像只要他坐在那里,对一些呈送上来的泥板进行批示,就能够成为一个让大家都口口相传值得称颂的明君。
但是现在他很清楚, 明君不是白白成为明君的。
明君也是要自己走出一条路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 他才觉得雪莱不容易。
也因此有了很多觉悟。
“这个城邦里有很多见不得光的存在,着实让人恶心。”阿伽说“而那些东西主神曾经清理过。”
他看起来志得意满“这次换我来。”
他看起来像是个踌躇满志的君王, 起码他是这么努力表现的。雪莱倒不是舍不得手里的权力又或者想让阿伽继续按照她的想法来, 但是很多时候
阿伽的表现有些超乎寻常。
系统觉得这是阿伽一种历练过后的体现,不需要雪莱这么捉急。但是雪莱就是很担心,因为她一点点带出了阿伽,所以能感觉出那孩子哪里不对。
“我不是孩子了,主神。”阿伽仿佛能看穿她在想什么“我可以理智地作出决定。”
雪莱噎了一下, 最终放手让阿伽去做了。
就如同阿伽所说的, 所谓的主神是邪神之类的谣言在往常就有了, 因此这次的反击大可按照套路来。不过雪莱没想到的是, 自己的影响力竟然是那么大的。
“巴比伦也有供奉主神的殿堂,更别说更近的尼普尔了。”阿伽仔细地分析了一下“我觉得这次或许是冲着主神来的。”
信仰的扩张意味着神的权力的增长,雪莱皱眉, 深知这对于旧神来说是多么致命的事情。
伊南娜就曾经说过这些,而且还拍着胸脯向她保证自己能给她一个正神的名号。
“我知道主神从来没有要求过这些, 但大部分都是附近的人们听说了之后自己自动自发做得,目的就是希望能够沾一沾基什的风调雨顺。”阿伽笑了起来“嗯,现在我们的主神谁都知道是最好的了。”
他非常乖巧, 被雪莱点了点额头。
“那你说该怎么办”雪莱问“我知道你又培训了一些吟游诗人。”
“那只是表面上的,”阿伽说“但最终还是要靠其他城邦的行政手段才能够遏制住这股流言。”
“你知道人们的嘴是堵不住的,对吧”
“所以我给了他们吟游诗人。”阿伽说“他们不需要我不喜欢的声音。”
“阿伽。”
“若是其他的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阿伽根本没有和雪莱商量的意思“但是总是针对主神,这让我有些恼火了。”
青年皱着眉。
“他们理应知道自己的富足和自由来自何方,也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赞颂神的美名。但是他们偏偏没有这种投桃报李的心,单凭一股没有任何证据的谣言,就让它带歪了整个城邦甚至平原的风气。”
雪莱怔了一下,看到了阿伽眼睛里的杀气“阿伽,你过来。”
阿伽走过去,坐在了雪莱的神座旁,听雪莱讲。
“我是不是在很久之前就告诉过你,你要解决什么。”
阿伽沉吟片刻“我记得。”
他城邦的人们看起来辛劳但又是懒惰的,如果不用鞭子和武器驱使他们劳作,那么基什的秋天就不会有丰收。他治下的人民又是虔诚而虚伪的,因为他们在扎巴巴离开时祈祷着扎巴巴的回归,又在新神降临后并无多日就改旗易帜,供奉起了她神。
这像是一个王呕心沥血得出的经验,又好像他历经了无数时光后的无可奈何。
人们就是这样短视而容易操弄的,简单直白到了残酷的程度。
当王越久,阿伽就越有这样的感觉。
有时候他甚至不知道,即便是他都容易轻视人民,为什么雪莱却还能对他们有着这样深切的爱意。
“你痛恨他们吗”雪莱问“痛恨他们偏听偏信,只知道跟风不起眼的流言,让我陷入了困局之中”
阿伽最终点下了头“在这一方面,我深恶痛绝。”
“但你也知道,他们其实也有着可爱的一面。”雪莱又说“他们在遭遇饥荒的时候仍然期待你的拯救,并且在你决定划分给他们荒地的时候欢欣鼓舞,用尽全力去播种粮食,甚至到了最近,基什的征兵让大家争先恐后地将儿子送进兵营,保护这个城邦。”
“那是因为基什是一个整体。”阿伽说“若不是基什可以强盛,他们就无法活下去甚至连期待我去拯救也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渺小,无法动摇这个城邦城墙的一角。”
“他们想要活下去。”雪莱又问“想要活下去有错吗”
这话问得阿伽一愣。
“阿伽,你遇到过的最大的危机就是我带着人闯进王宫的那一次。”雪莱回忆起了之前的画面“但那一次其实也未必对你有多么翻天覆地的改变因为你依旧是王,但是成王的路却陡然间被我扭曲了。”
阿伽想争辩,但是闭了嘴,听雪莱继续说。
“我给你的这条路也并不好走,但是总好过我不管你吧”
雪莱其实有点犹豫“我不知道我当时给你做了什么榜样,但是我想总体来说应该不错”
“那是当然的。”阿伽说“主神是我的楷模。”
他现在依旧在试图学习着雪莱。
那种时不时的超然物外,和时不时的平易近人。
两者听起来截然相反,但就像是一个硬币的正反两面,都是她。
“那就好。”雪莱笑笑“而你依旧总是被受保护,衣食不愁,哪怕去别人家里看,都像是去春游一样。”
阿伽有点羞涩,想到自己小时候,不过雪莱觉得这没什么。
“起码你对此感觉到了新鲜,想要去一探究竟,不是吗对自己城邦的一切充满好奇的,那是一个王的基本修养。”雪莱想了想“但是王和草民还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