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礼(1 / 2)

少年行 我想吃肉 4739 字 3天前

顾郁洲有了新玩具, 下面三脚猫的比武愈发不入他的满眼,只留了个余光给操场。在商陆头顶冒出蒸气的时候让顾弦音和顾丝语替了他的位子而已。

最终,二十来个人里撑到最后的只有五个, 其他的人都被客客气气地拒绝了。

顾郁洲道“就这样吧。也不必就只收那几个人, 如果有合适的,多收几个也无妨。不以规矩不成方圆,也不能胶柱鼓瑟。”

白芷乖乖地答道“是。”

顾郁洲把望远镜往袖子里一塞, 没事人般地走下了钟楼。

白芷心道这下亏了, 白送了一个出去, 还惹他一套数落。

柳嘉雨此时才敢凑上来说话“大小姐,这些护院给慈幼局用的吗”白芷道“别叫什么大小姐啦,叫我白芷得了。”柳嘉雨道“那可不行, 叫别人听见了会小瞧你的。再说了, 你不是姓顾了吗还是要讲究一些的。”

白芷道“好吧, 以后再改口也行。这些人先不能给你,我得留一留他们再看一看人品,要是有两三个姑娘家给你做伴就好了。”柳嘉雨道“正月还没过完,会有的。”

白芷道“正月没过完,就要先忙起来啦。”

柳嘉雨奇道“还有什么事吗正月开慈幼局不好吧不得选个好日子吗再说了, 匠人们也得再过几天才开工。还有这里,也有些细活没做完。慈幼局至少得添两个厨娘吧洗衣服的杂工也得有两个。我看这儿比那儿还大,人手只有更多。你又不想用府里人手的样子”

白芷道“不是先开慈幼局,这几个人先跟柳大哥熟悉一下。你得跟小纪一起,跟我学些包扎的手艺啦。李庭亨那儿杀完了, 不定有什么样的后果。江湖上会有人来求医的, 我一个人忙不过来,需要帮手。”

柳嘉雨道“指点医术吗这人有门技艺, 都要藏着点儿的。何况家里好些小学生,学得快的。你心也太大了。”

白芷道“我恨不得所有人都能明白我懂的东西”

柳嘉雨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没回过神儿来。无关乎白芷打算把技艺传授给人,而是白芷的语气,真是太悲伤了。

这种情绪一闪而过,快到柳嘉雨几乎要以为这是一种错觉,白芷又活泼了起来“走吧时候不等人”

入乡随俗,慈幼局开张也得选个好点的日子放串鞭炮,好日子拖到了二月里,柳嘉雨又跟纪子枫一起,在白芷那儿学了点简单的医术。说是医术,白芷却教得并不保留,连着白及一起都跟着学。

正月是学里放假的日子,但是姓顾的小学生们全都到齐了。柳嘉雨不由咋舌怪不得顾家在武林里是这般的势力,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这么的努力。

小学生们是经过精挑细选来的,本身性格就有些好强,天资也好。白芷教的东西又新鲜,正合他们的胃口,所以才能毫无怨言地放弃掉正月的假期,只想多见识点新鲜的东西。柳嘉雨越学越心惊,没过三天,就悄悄地与同屋的纪子枫说“顾家也太厉害了吧这样小的孩子都这么的聪明。”

纪子枫愁苦地道“这还不是最难的。难的是咱们大小姐总觉得咱们也应该跟他们一样,多学些东西。你等着看吧,以后还得跟着学呢。难怪人家兴旺。”

这话要让白芷听到的,一准不乐意,还得说她。不过此时白芷却没有功夫听她们这些私房话――又有求医的来了。

从功利的角度来讲,求医之后“报恩”更符合白芷的利益,生病、中毒、受伤,更方便从这些症状里反推出来历,远比自动送上门来的更容易知根知底。但是眼前这个病人却有些棘手。

这是仰松泉之后第二个上门来的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白芷心里是希望有些女孩的。原因并不全是“平衡性别比例”,而是她本心里就想多给女孩子些机会。

女孩子本身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她带来的一个小男孩儿。女孩子自称“冯媛媛”,白芷因为张媛媛的关系听到叫媛媛的女孩子就有一点亲切感。冯媛媛带来的小男孩儿约摸十岁的样子,冯媛媛叫他“学礼”。

哪怕不是个医生,看到冯学礼都知道他的眼睛有毛病。冯学礼的眼睛黑白分明,但是他的仪态却透出眼睛有问题,他的脖颈前倾,面部表情也略显呆滞,不是瞎子也差不离了。

两人都着粗布衣服,冯学礼的模样却比冯媛媛精致得多,五官深邃,很点异域风情,仿佛是少爷和丫环的区别。白芷不动声色地问“你要我治好他”

冯媛媛顿了顿,道“不敢,只要给个容身的地方,小女子愿效犬马之劳。”

白芷道“犬马我都有,还都是名贵的品种,犯不着拿人当畜牲使。不过你得给跟我说实话,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来历”包打听在对江湖中下层的消息上堪称废物,白芷只好亲自来问。

冯媛媛道“我师父早死,自家功夫学得并不精通,只想给姐弟俩谋个安身的地方。再没有比大小姐这儿更安全的了。”顾学礼幼稚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咳嗽了一声。白芷注意到了这孩子比他姐姐更聪明一些。白芷道“身上没有血债吧”冯媛媛道“怎么会有我师父是染了瘟疫病死的。”

白芷随意一挥手,茶盏的盖子飞向冯媛媛,冯媛媛一个铁板桥,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只差一寸,她的脸就要被茶盖打成块碎玻璃了。白芷点点头“好,你留下来。”继而看冯学礼的眼睛。

冯媛媛低声道“他太用功了,眼睛本来还好,可是夜里灯光不好,就”

那这玩儿就不好治。白芷道“现在还这么用眼么”冯媛媛苦笑“如今哪里还敢让他再看书”白芷没说治,也没说不治,先让柳嘉雨把他们俩安顿下来“明天再来吧。”

此时已临近灯节,顾府上下正忙着挂灯。柳嘉雨便把冯媛媛姐弟俩带到慈幼局去,给了两人一间屋子暂时住下。安顿下来之后,才认真去研究冯学礼的眼睛。这孩子眼睛不是先天的毛病,得是后天用眼过度,视力加以矫正之后可以变成个近视眼而不是个半瞎。

白芷听冯媛媛说“白天还好,晚上看书灯油也不够,就点松枝,眼睛都熏坏了。这些日子我没能叫他读书,好像能好了一点”口气里有些犹豫。

白芷忽然问道“读的什么”

冯学礼道“才读了五经。”

白芷拎出个箱子,拿出只镜片来“试试这个。”打算先给他配副镜片。冯学礼迟疑地伸出手,取了镜片在眼前放着,脸上表情也生动了起来。这些镜片有凸镜也有凹镜,是做望远镜的副产品,有些焦距也不大准。

不多时,测了个差不多的度数的,白芷把镜片收了,冯学礼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白芷叫来纪子华“纪仔,做个框子来。”她打算给冯学礼配个眼镜戴戴。然后才问冯学礼“读五经做什么”冯媛媛代答“本想考个功名的,可现在”

她眼中还有些企盼之色,白芷摇摇头“当我是神仙呐也就这样啦,想留你就留下来,不留,我也送你一份盘缠。”冯学礼又咳嗽了一声,白芷不客气地问道“你是他姐姐还是他奴才”冯媛媛脸上一红,想说什么,冯学礼再咳嗽一声。

柳嘉雨生气了“摆架子摆到这里来了吗有什么话不能讲明白了遮遮掩掩做什么”她是过来人,知道顾家哪怕是最不好相处的老爷子,也没这么小家子气。再看冯学礼小小年纪就这么弯来绕去,实在是别扭。

冯学礼有点茫然,也有点生气,他一直不说话,此时更抿紧了嘴唇。冯媛媛更明白一些,急忙解释“是我们遇到了些事情,他惊着了,不得不小心些,他是担心我。我们”

白芷笑道“罢了,你,我留下了,你的家人,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也不管。有件事情你要记牢了――眼镜我给他配出来,能矫正视力,可他要是再这么作下去,瞎了是没人管的。想读书呢,我这里也有几个学生,要旁听就来。不过这里不教什么孝子贤孙的学问,也不教作威作福的恶心劲儿。听得下去就听,听不下去自己寻个先生也行,这个我是不管的。”

冯媛媛有些尴尬,还是认了“嗳。”

柳嘉雨心中不满,还是将两人带去了房里。回来跟白芷说“这个孩子真不像话那是他姐姐,怎么跟个奴才似的”江湖中讲究个长幼有序,这孩子不讲礼貌,柳嘉雨就不乐意。白芷道“焉知不是主仆”

“哎”

柳家仆人不多,没有十分分明的等级界限,顾家就不一样了,土皇帝一个,讲究这个比朝廷也差不太多,白芷闭着眼睛都能闻到味儿来。慢慢地说“怕不是哪家出了事儿逃出来的。”柳嘉雨拍着胸脯说“放心我亲自看着他们”

冯媛媛的功夫在姑娘里不算差,她柳嘉雨也不是软脚虾

孰料直到正月十五,纪子华照着白芷画的样子把眼镜框做出来,镶了镜片进去,冯家姐弟还是老老实实的没动静。柳嘉雨日常看着,冯媛媛就是习武,冯学礼眼睛看不了书,就闭目养神,口中念念有词地背书,没一点异常。

直到眼镜回到鼻梁上,他的表情才生动了起来“这是什么”

一副夹鼻眼镜而已。

他比常人深些的五官配上夹眼镜还真有个味道,白芷道“还行。视力需要休息才能恢复,别仗着年纪小就胡来。”

冯学礼这会儿倒乖了,起身长长一揖“多谢姑娘。”口气跟个小大人似的。不过他也不主动过来听话,只在自己房里看点书,也不跟着冯媛媛练武。柳嘉雨看着他们姐弟俩,还真有点主仆的意思。

待要仔细观察,白芷又叫她过去帮忙――更多的伤者来了。

人是被李庭亨给带来的。

顾郁洲的判断没有任何的失误。此番李庭亨振臂一呼,带着人去找天定盟的晦气,给了天定盟以沉重的打击,把天定盟的头把、三把交椅击杀了,还解救了些落难的可怜女子。与此同时,己方损失也不小。

李庭亨与顾清羽曾有些交情,却因顾清羽依旧带点公子哥的作派而由亲密变成客气。他自己可以与顾清羽道不同不相为谋,却不能为了自己的面子置受伤的江湖同道于不顾,带是带着人来求医了。

这次伤亡颇大,轻伤的自己收拾收拾一路走过来,体质好的已有痊愈的迹象,重伤就不不是靠硬扛能够扛得来的了。天定盟什么人都收、什么人都有,伤得也是千奇百怪,已非寻常大夫能够医治。

李庭亨虽是个不爱理会规矩的人,却并非不通人情。在城外就先让江湖同道歇息,自己孤身拜访顾府。顾清羽还是很尊敬他,亲自出来迎接。李庭亨并不拿乔,坦诚地向顾清羽讲明了情况,并且保证“无论医治得如何,我都欠府上姑娘一个人情。”

顾清羽道“义之所在,还讲什么欠人情呢只怕受伤的太多,她只有一个人,耽误了医治。”李庭亨道“那就是天意了,如何能怪得了人”

顾清羽便允诺将人带暂时安置。李庭亨最后跳跃了一下,才说“还有一件事,如果不能办,倒也不必强求。”顾清羽问是什么事,李庭亨道“我们此去,一是为江湖正义,二是为王大侠他们报仇,三也是为受害的人讨个公道,那家里男人已被杀害,还有几个女眷”

女眷的遭遇很可怜,但是一般的良家妇女不大爱接触青楼出来的,女眷们虽出身良家,毕竟走了这么一遭,李庭亨也知道让顾家小姐再照料青楼女子是不大说得过去。顾清羽心道她未必在乎这些,然而这许多人来已够她忙碌了,不好再大包大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