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的,手。”秦楼慢慢摸索着握住她的手,从掌心到指节再到指腹都透着凉意。
栾巧倾说他这是tsd并不准确,还有其他并发的心理症状。因为那些幻觉有些严重,几乎给他带来生理上的痛觉反应――连此时握住宋书的手的每一个关节都仿佛活动一下就隐隐作痛。
但秦楼还是咬牙扛着,他甚至没让宋书看出来,更没有提他自备的药物的事情,只是竭力地握住她的手,慢慢十指相扣。
然后握紧。
秦楼把她的手抱进怀里――只有这样,他才能觉着她切实地就在他的身边。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在噩梦里不会飘荡无助得像无根的浮萍。
握着宋书的手,秦楼慢慢阖上眼。呼吸和情绪也一点点平复下去
一小时后,飞机进入待飞状态。
秦楼和宋书四人走到登机口时,登机口外已经排起长队。公务舱特权不必候机、不必排队,四人从通道提前检票登机。
此时经济舱尚未开始检票,站在舱门里外的空乘人员笑容亲切温和。四人在公务舱落座。
座位安排上,秦楼和宋书并肩在做,栾巧倾和楚向彬相邻在右,中间隔着过道和又一对还空着的座椅。
他们刚坐下,就有空乘走过来,笑容亲切地问他们需要喝点什么。
宋书转过头去看身旁的秦楼。从休息室出来以后,他仍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没松开过。
“秦楼。”宋书轻声喊了喊。
空乘担心地问“这位先生是身体不适吗”
宋书闻言回眸,歉意地笑笑,“他昨晚没休息好,饮品就不必了,热毛巾给我一条吧。”
“好的,您稍等。”
不久后,空乘送回来宋书要的热毛巾。宋书将卷成小卷的毛巾展开,侧过身去牵起秦楼的手――这么久过去,他的手仍旧是冰凉的,像是从身体里往外透着寒意。
宋书无声地叹了气,小心而仔细地用热毛巾覆住他的手背,轻轻推揉。
等毛巾凉下来,宋书将它撤走,转身准备递到身侧拉出来打开小桌上。
只是不等她手离开几公分的距离,原本一动不动地任她折腾的秦楼突然睁开眼,蓦地伸手把她的手抓回来。
“不许走。”他哑着嗓音沉着声线故作威胁。
宋书一怔,回神后哭笑不得,“我不走,我只是要把这个放下。”
“那也不行。”
“好吧,那我不放了。”宋书只能顺着他。
见宋书坐回身,秦楼眼神里的警惕慢慢松懈下来,但还有些不满,“我想靠着你。”
宋书眨了眨眼,“这个真的没办法。”
公务舱是单人大空间,两人之间的扶手宽厚得能做只小桌子――完全没有任何能够让人横躺的余地,连枕到肩上都做不到。
秦楼沉着眼,显然也发现这一点了。
看他像个小孩儿似的闹脾气,宋书无奈又想笑,“你再忍一忍,下飞机就好了,嗯”
秦楼缩在座位里,紧紧握着宋书的手,一声不吭地阖上眼。
八九个小时的旅程漫长难耐。
e国的时区恰巧比国内要慢八九个小时,等四人终于到达的时候,时间上却恰巧和他们起飞的时候一致――太阳在机场外的阴云后躲着,阳光不烈,确实正是中午。
但从身体上来说,八九个小时的旅程后,此时已经接近正常的休息睡眠时间了。再加上一路劳顿,身体更乏累。
从下机口离开,栾巧倾一边走一边揉着太阳穴低声咕哝“我最恨倒时差了。”
大约是行将离开机场的事情让秦楼恢复了一点精力,此时他还有暇侧眸瞥了栾巧倾一眼,“不是你自己硬要跟来的么”
栾巧倾理亏不语。
公司里专程安排好的给他们四人接机的仍旧是两辆车,这一次连栾巧倾都格外自觉,和暂时达成友好一致的楚向彬上了后面那辆。
只是开出去没多久,她就发现情况不对了,“我们和他们怎么走岔开了”
副驾驶座上多了个负责接引的,此时笑容满面地转过身来看栾巧倾,“栾部长,秦总有吩咐,他和秦小姐今天下午另有安排。”
“那我们呢”
“秦总说,栾部长和楚部长可以直接回酒店休息了――之后两个周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两位的时差得尽快倒过来,才能不影响工作。”
“”
另一辆车上。
秦楼终于如愿以偿地躺在宋书腿上。不必忍受飞机座椅那种单独隔开的硬邦邦的折磨,他从表情上都透着可见的愉悦。
所以尽管副驾驶座上那位今日初见的人时不时透过后视镜落来的目光让宋书有些尴尬,但她还是没忍心拒绝秦楼,只装作不察觉,转头盯着车外。
这样看了一会儿,宋书也发现了不对劲。
她沉默几秒,低头看向枕在自己腿上的秦楼,“我们不是直接去酒店”
秦楼动了动,“我们先去做一件事,然后再去酒店。”
“有什么事不如留到明天你今天状态不好,还是先回酒店休息吧。”
“明天不行。”秦楼睁开眼,他打开前后排之间可升降的隔音板,然后才很是不舍地坐起身。
宋书瞥一眼升好的隔音板,问“事情很急”
“事情不急,但是我们急。”秦楼说,“我之所以把行程定得这么仓促,就是不准备给董事会高层或者其他人反应时间――他们两三天内来不及在隔了半个地球的异国布控,那开头这两三天内他们就不能掌握我们的行踪。”
宋书眼神慢慢紧起,但语气是无奈的,“你到底要做什么,秦楼。”
“”
秦楼沉默很久,问“你还记得那天在医院,我告诉你我那几天出差是在查那个酒驾司机的事情吗”
宋书点头,“记得。”
“那件事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是去查了。”秦楼说,“当年我回国后就一直在查那件车祸,因为我觉得它发生的时间太巧了,不可能是意外――查出来的结果也证明了我的想法。”
秦楼抬眼看向宋书。
宋书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个司机是eag债权案件里的受害人。”
“对,所以他是恶意报复,是在明知道你是白颂的女儿的情况下,刻意酿成车祸。”秦楼一顿,“这是我那时候查到的结果,我让人给他的故意杀人罪板上钉钉,但他不会被执行死刑,那样就太便宜他了。”
宋书心里一紧,“秦楼”
“没关系。”秦楼松开自己无意识攥紧的拳,露出笑,“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已经回来了,这对我来说没什么。”
“”
宋书担心地看着他。
秦楼收回目光,“不过我没想到,原来我还是被人蒙骗了――这起车祸,他们特意为我准备了可以被查到的第二层,用这一层掩藏了第三层。”
宋书目光一颤,“你查到他是受什么人指使了”
秦楼停顿了下,点头,“答案你可能会很失望。”
“”宋书怔住,随即想到什么,看向车外。
秦楼低叹了声,伸手把人拉回来,抱进怀里,“他们夫妻早有嫌疑,你一定早就知道了。但他们只算得上这桩案子里的工具人,这一次我拿到的证据最多只能给她们两个人定罪――想要牵出后面的人,即便我们能拿到他们夫妻的证词,也没办法确保送那些人进监狱。”
“但是他们应该知道这件事背后的完全的名单。”
“嗯,他们应该知道。”
宋书沉默几秒才开口问“你是怎么查到他们身上的”
“当年那个司机涉及eag债权案件倾家荡产,但是不久前我调查到早已和他离婚所以被忽视的妻子后,却发现他的子女拥有远高于普通生活水平的物质条件,然后我让人去查了他们的银行账户,发现当年那件事尘埃落定后,就有一笔对于普通家庭来说算得上巨额的款项汇入他们账户。”
宋书了然,“封口费。”
“嗯,我亲自去找到那户,上门逼问的。那个账户是匿名汇入,中间还几经空头账户周转掩盖,我这段时间费了些力气,才追查到当年的秦扶君身上。”
“”
即便心里早有明了,听见这个名字时,宋书还是眼神轻晃了下。
片刻后她抬头看向窗外,轿车已经离开还算热闹的机场附近,进入鲜见人烟的庄园区。
“余叔费尽心思在这方面也没得到寸进这些年,她就藏在这个地方”宋书颤声问。
提及这个,秦楼目光微沉下来。
“她是不是被人藏在这里我不知道,但是有个人一定知道。”
宋书一怔,回眸。
她的目光却正对上秦楼眼底那些狰狞了面庞的情绪。
从那里面,宋书看得到痛苦、愤怒、无力、悔恨、歉疚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而宋书恍惚了下,便明白这一程的目的了。
沉默许久,她伸手握住秦楼的手。
“我说了,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不怪你。即便是母亲还活着,她也不会怪你。”
“”
秦楼反握住宋书的手,慢慢收紧。
车行了几个小时,e国的郊区比国内更要人烟罕至,一路上除了些便利店加油站,几乎罕见人影。
到后半程,更是只有大片的花田和庄园,零零星星的欧式建筑点缀在遥远的地平线上。
宋书一边承受着身体疲累、生物钟带来的困意,另一边又是寻觅多年、即将就要在眼前展开的真相,像是身在冰火两重天里,冷热来回交替着折磨她,让她在昏昏欲睡的边缘觉得精神亢奋难安。
这种折磨持续许久后,轿车终于载着他们下到一条稍窄些的、通往私人庄园的路上。
又行十几分钟,轿车驶入一处庄园。
庄园内种植着许些在e国很少能见到的国内植物品种,风格和来路上大有不同。
宋书提起精神,知道目的地就要到了。
几分钟后,车停在一栋欧式建筑前。
宋书和秦楼相继下车,在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管家的指引下,进到建筑内。走过玄关,绕过长堂,转入正厅。
宋书和秦楼在踏上正厅的台阶前停住,他们身前的管家上前几步,走到里面空着的壁炉对面的沙发旁。
“秦先生,”管家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只是语调有些怪异,“您的孙子到了。”
“”
沙发上被人拿着的报纸抖了抖,几秒后才缓缓放到桌上。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准备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沙发上的人起身,转过来。
“你怎么突然想到”
话声戛然一停。
瞪着秦楼身边站着的女孩,秦梁面上故作的镇定土崩瓦解,他睁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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