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怎么样”
凌晨一点, 心理诊所,一场催眠刚刚结束。21ggd 21
做催眠的医生活蹦乱跳;
被催眠的沈音之双眼闭合,脸色偏白。
值得一提的是,仅仅旁听的沈琛竟是面如死灰, 仿佛绝症病人命不久矣, 分分钟能躺进棺材s僵尸复活。
“嘿,没事吧”
心理医生安抚性拍肩, 倒是被轻而易举地躲开。
“我需要十分钟。”
沈琛语气疏淡,疏得像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心理医生悻悻收回手, 为了防止老朋友想不开, 特意说声“兄弟,心理压力别太大。毕竟没人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被催眠, 说的是不是真话。”
沈琛没有回答。
门被轻轻带上。
封闭的静谧的房间之内,两人醒着睡着只剩下彼此。
那血流成河的声色场,仇家大肆嚣张的挑衅。连同血的腥味儿、物件的焦味儿, 一张张死不瞑目的脸,以及额角落下的轻吻
它们从她颠三倒四的描述中活过来。
几乎在他眼前重演一台栩栩如生的戏。
那样鲜明生动。
所有人都说是梦。
沈琛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居高临下的凝望。
“阿音。”
他喊她,她兀自沉默, 睫毛伏得冷清。
无论他如何用漆黑的眼沉沉描绘, 从眉梢眼角抚摸去菱角分明的唇,她反正不给反应。不愿意告诉他, 迄今为止究竟什么是真, 什么是假。到底谁在漫长的梦里沉溺不肯醒来, 又是谁早早逃出梦外自在逍遥。
咚咚两声。
“十分钟到了。”心理医生端来温水“感觉好点没刚才到底怎么了,你脸色说实话整个人都怪怪的,眼神表情都变了,完全不像你。”
“你是说,你对她的叙述有强烈画面感”
沈琛嗯,“你碰到过这种例子么”
“有点像深度催眠的概念。”
医生试图科普“比如沈音之她醒来,十有八九不记得今晚的催眠。但事实上这份记忆并没有丢,只是藏在潜意识里。如果我给予一定的提示,例如重复内容、说出我们约定好的暗号,刺激达到某种程度,不小心丢掉的记忆大有可能回归。”
“你现在差不多处于这个状态。不过我更在意七点半你发的短信是什么意思”
沈琛微微挑眉“什么短信”
“就是那个,沈先生请回。”
医生打开手机短信界面“我没看懂,这是不是跟你乱七八糟的梦有关系,具体什么意思”
沈琛看两秒,实话实说两个字“忘了。”
“又忘下回干脆梦醒纹个大满背,天天看八百遍,免得遗忘重大信息好了。”
心理医生郁闷挠耳朵。
沈琛则是下意识碰了碰侧腰。
他曾多次梦到自己书写沈音之这个名字。
冰冷的、威慑的、柔软的、温情的笔触应有尽有。然而次次醒来遗忘,眨眼忘,起身忘,踩地忘,提笔又忘。
梦无数次,忘无数次。十八岁那年终是年轻气盛忍无可忍地冲进纹身店,趁着记忆犹在,拍桌大喊“纹身百家姓里的沈音乐的音逃之夭夭的之”
华人老板当时笑眯眯“小伙子,失恋了要记前女友一辈子别了吧,我劝你该放就放啊,这名字纹在皮肤上可不是小事,要跟着你好多年,以后甩都甩不掉。”
当时他不以为然,只想找出始作俑者;
如今他深以为然,只觉得梦里梦外如骨肉相连,难以割舍。
“我该走了。”
沈琛回过神,小心地抱起人要走。
医生眼疾手快伸手拦,“老沈,你走就行了,她留下。我有办法让她交代实情,保证在人道主义内。这事交给我来,你那不靠谱的温水煮青蛙就算了吧。我真的怀疑这样下去,你早晚被自己煮成焦青蛙。”
沈琛温声“你觉得我会自己煮自己”
心理医生板起脸,以前所未有的严肃口气道“我觉得你已经差不多熟了,就差焦。”
“你想多了。”
他云淡风轻丢下fg,扬长而去。
后头的心理医生不禁靠在墙边,如老鸨般热情呼喊“下次再来啊有事别一个人扛着,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前头脚步停下,沈琛并没有回头。
“不会再来了。”
他淡淡说着,后面还有句“免得你做手脚。”
“算你狠,算你胆大不要命。”
被猜中算盘的医生摸摸鼻子,旋即摇头叹气。
算了。
老青蛙他皮糙肉厚非常耐热,还臭脾气不肯听人话。
那么只能祝他自求多福,别真把自个儿煮成青蛙干。
愿上帝保佑,阿门。
诚心划个十字,接到亲爱的老婆来电。
“喂,老婆怎么了”
“卡文追妻火葬场那个文是吗,没事没事。不用着急,俗话说闯到桥头自然直,素材自动送上门,你好好休息放松半个月,肯定有灵感。”
“你别骗我。”女声绝望,“我是不是该封笔了”
目送着窗外远去的背影,心理医生一秒反叛,柔情似水地发誓“别胡说,没骗你。不就是男主回头的心理活动吗问题不大,我有办法给你弄一手资料,真的。”
再次真诚祝你好运。
亲爱的兄弟老沈。
“我想回家。”
沈音之在回途中醒来,打着哈欠坐起来,无精打采地问“什么时候能回家睡觉”
她好像确实不记得被催眠的事。
沈琛目光平静如水,回答说十分钟就到。
“哦。”
心不在焉地应一声,小孩收着手脚缩到角落里。靠在车门边,眼睛一下一下眨得很迟钝,一直瞅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灯,雨,并不回头。
一路上光给他瞧个后脑勺,还用毯子裹得严实。
以为她睡着了,谁知道下车的动作迅速超乎常人。
沈音之一下子打开车门房门,甩开鞋子,光脚啪嗒啪嗒跑上楼。砰的关门声不大不小,楼梯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水印子。
看来是真的很困。
沈琛收回目光,转身去厨房烧开水,十五分钟后端药上来。
推门,她大约还没睡着。
听到动静坐起来,一口气灌下所有药水药片,而后一言不发地躺下去。沈音之从头到尾不看他,不说话,仅仅用拱起的后背对着他,整个人都扎进被窝里。
“别盖着头。”
他说话,她装死不搭理。
沈琛别无法他,只得弯腰俯身,亲手掀被子。
沈音之这时才看他一眼,眼里流露出八分被打扰的倦倦不乐,还有两分刺眼的厌烦。
这种眼神。
有个刹那心脏刺疼,像针细细密密地扎进个头再抽出来。
琛维持着姿势不动,半晌后低低解释“盖着头空气不好,明天早上病得更重。”
“哦。”
再次使用没有意义的敷衍词,不过沈音之好歹听话钻出脑袋。
没有提防男人的意识,她打个哈欠闭上眼。凌乱的发丝盖住一片额头,沈琛静静看着,不由得触景生情。
毕竟梦里他亲的就是这里。
毕竟只需再凑近些,又能够亲上去。
那种肌肤相触的亲昵感近在咫尺,心底似乎有声音拼了命的渴望。亲她,抱她,牢牢禁锢住她,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不要让任何人听到
够了。
“睡吧。”
克制住诡谲而偏执的念头,他替她细致地掖好被角,关灯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