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2)

姜萱 秀木成林 4251 字 1天前

晨光微熹, 屋外婉转鸟鸣浅唱, 高高低低,一抹白亮印在窗棂子上。

清早的室内还昏暗着,卫桓却是醒了, 又躺了片刻,他才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

姜萱还睡着, 睡得很沉。

大夫说, 妊娠妇人多较平日嗜睡, 不必扰她, 让她自睡就是。

卫桓动作很轻,给她仔细掖了掖薄被,撩帐出来, 轻手轻脚换了衣裳又洗漱过, 开了房门出去,又无声掩上。

秋季清晨已有凉意, 立了片刻, 他吩咐金嬷嬷等人仔细伺候, 便出了院,往西边去了。

平日这个点,是他晨练的时候,只昨日得了大喜讯, 夜间又想起卫氏,遂想去给母亲上柱香,禀明大喜。

卫氏的灵位和董夫人一样, 都是暂安奉在西北角的宗祠,踏着晨雾缓步快到正门,一转过弯,迎面碰上了符石。

得喜讯后,符石昨夜也是辗转一夜未曾成眠,天未亮全,就起身往宗祠而来。

舅甥二人都是一个目的,打了招呼,便一并进去。

上香后,卫桓独自跪在蒲团上,给母亲默禀。

卫氏是妹,符石为兄,他没有跪,他立在堂中,静静看着袅袅檀香后的那面朱红色灵位。

阿姝,桓哥儿已长大成人了,有了大出息,如今他媳妇又身怀有孕,很快就得抱麟儿佳女。

你勿牵挂。

哥哥都替你看着。

符石长吐了一口气,低头抹了抹有些泛红的眼睛,闭目片刻,待卫桓起身时,已一如平常。

符石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明年这个时候,舅舅就要当舅公了。”

卫桓也不禁微微一笑。

符石问他“可要你两个小舅母过去帮忙照顾”

这是头胎,怕小两口没经验。

卫桓想了想“有金嬷嬷在,就暂不需劳动小舅母们了。”

金嬷嬷素来仔细严谨,本人生了好几个,经验丰富,又把大夫注意事项记得牢牢的。另外,他还打算等会就把府医召回。

暂就不需贺拔氏和薄氏了,他和姜萱其实与两位小舅母接触并不怎么多,若来了,他怕她不自在。

符石便说“那后头若要的话,你只管说。”

“嗯。”

上香毕,舅甥二人边说边往前头去,才出到正堂大厅前,忽听一阵落地铿锵的脚步声正往这边来。

抬头一眼,不是徐乾还有谁

徐乾伤愈,接令往宣和而来,今早刚到。

卫桓大喜“伯潜”

他大步迎上前去,一锤徐乾胸膛,久别重逢二人大力拥抱一下,分开他笑道“怎么这么早到的,急什么”

徐乾哈哈大笑“昨日本想一口气来的,不想马折了蹄子,就在东郊陈乡歇一夜”

也就数十里的路,一大早四更起,早早就到地了。

“卫兄弟,大喜啊”

徐乾才进大门,便听见姜萱得孕的好消息,一锤卫桓胸口,连声恭贺,又调侃“咱们说不定,以后还能做亲家呢”

卫桓被他噎住了,他孩子还没出生呢怎么就被惦记上了还有徐乾他闺女都三岁多了,就算他得了儿子,这年纪差得会不会大了点

他老大不乐意,徐乾啧啧,大笑,又抱拳对符石道“贺喜啊,符伯父这是要做舅公了啊”

符石捋须笑。

打过招呼,徐乾一勾卫桓肩膀“这般大喜,很该痛饮一番以作庆贺,走”

符石失笑“伯潜好些日子不喝酒,怕是憋坏了。”

笑归笑,不过还是去了,一来确实是卫桓大喜;二来也为徐乾伤愈回归庆贺洗尘。

除了当值的,最后能来的都来了。

很是热闹了一番,不过到底是白日,大家有节制,喝归喝,却没醉。

小杯小杯浅酌,卫桓问过徐乾伤情,得知全无隐患,十分高兴,二人干了一杯,接着又聊起分别后的详情。

说到最后,徐乾不免问起和姜琨对峙的情况,并道“张岱那贼子,怕是伤愈了罢”

断了一臂,只要熬过前头,张岱伤愈能应比徐乾还要快些的,现在徐乾都重返军中了。

徐乾人在养伤,只前线情况却一直关心着的。

张岱伤愈,董夫人的骨骸又刚被取回,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两件事任选其一都很可能会引起局势变化。

如今却是二者都撞在一起。

说到正事,徐乾严肃了许多“我们什么时候与青州开战”

卫桓搁下杯盏“估计快了。”

他眉目间闲适敛了,淡淡一句话,声音也不大,却是陈述语气。

符石在旁补充“我们这边水陆道场一起,青州搜捕的动静就全停了,娄兴公孙绍率军火速赶回渤海。”

“最新讯报,连日来,姜琨召见臣将,军令频出,各处青州军多有调整。”

最后一句,是张济接的,他赞成卫桓判断“姜琨估计是等不到明年了。”

渤海郡,郡治南常。

冯平进门,探手给姜钦递上一则密报,没有署名,但一看笔迹就是公孙绍传来的。

一目十行,姜钦道“他和娄兴正赶回来。”

阻截董夫人骨骸彻底落空了。

他面色并不好看,将纸笺置于烛火上,看火焰燃起,淡淡“看来,裴家在青州实力真不小啊。”

细作网络比他想象中要庞大,经营得也比预料要深入多了。

姜钦垂下眼睑。

冯平低声道“讯已传过去了,芮富暂未传信过来。”

先前姜钦一决定阻截薄钧后,同时令芮富蛰伏不动,每半月的日常消息也停了。

冯平蹙眉“公孙先生怕是要被君侯呵责了,”他更担心的是另一事“如今又没了掣肘,只怕大女郎和四公子要将旧事公之于众了。”

未开战,大义先落於下风,面对卫桓这么一个大敌,冯平难免忧心青州战事失利。

姜钦闻言摇了摇头“应不易。”

姜琨不是张岱,青州军身经百战,另外还有梁尚。

至于公孙绍,他令冯平“这几日,注意打听外书房消息。”

“是”

过二日,娄兴公孙绍急赶而归,至郡守府外书房,一入见姜琨,立即撩起下摆跪地“标下等无能,请君侯治罪”

二人明明刚好赶上,却还是被盗墓者走脱,此过实无法开脱,姜琨大怒是必然,不过好歹这不是得迅的第一天了,梁尚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按捺下一口气。

“罢了,先记下,许你二人戴罪立功。”

这事好歹是公孙绍提醒判断,也算能抵些失误,另外最重要一点他是谋臣文士,打罚并不适用于他;娄兴也是,他是大将,不能轻易刑罚。

既然如此,那事情便该做得漂亮些,厉声呵斥一番后,最后重拿轻放,允许二人戴罪立功。

梁尚打圆场“好了,你二人先下去洗漱休整一番。”

风尘仆仆的人低头出去了,瞥一眼二人背影,姜琨脸色立即沉了下来“迎头碰上,率兵一万又有州府襄助,竟还会让人走脱真是岂有此理”

这可是在青州地盘上,前后脚都让人跑了,姜琨初得迅那会,恨不能将这二人一撸到底,真是气死他了

由不得姜琨不大怒,董夫人尸骨本身是不重要,但它却是让姜萱姐弟闭嘴的唯一关键。它固然不能让卫桓大军裹足不前,但辖制住姐弟二人的嘴巴,让他们不会说出不该说的东西,却绝对够力的。

姜琨不是张岱,他素以仁义扬名,又有义薄云天之称,这是他的立身根本。旧事宣扬出去,虽不损他兵力,但无形影响却会很深远的。

一个假仁假义、虚伪君子的帽子扣到头上,他这辈子都摘不掉了。届时天下耻笑不说,最关键的以德聚贤、人未至先教黎民归心三分的路子他就走不通了。

姜琨如何不恼怒

恼怒娄兴公孙绍的失误无能,更恼怒那一双逆父的孽子孽女

他重重击案“真真气煞我也”

梁尚劝“娄兴二人必已尽全力,公孙绍也非庸才,事已至此,君侯息怒。”

不息怒也没办法,都已经这样了,姜琨重重呼吸几下,勉强敛了怒色,和梁尚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宣和那边,正在做水陆道场,据探,是七天。”

没了董氏骨骸的掣肘,七日过后,这姐弟二人随时可能将旧事广告天下。

姜琨如今是恨毒了娄夫人,全是她心大动作又刻意试探,勾起那事。毕竟他当时哪怕心里是有疙瘩,但也并没打算对姜萱姐弟做什么。

梁尚略略沉吟“君侯,唯今的法子,只有先发制人。”

他拱手“请主公遣使,以十万金赎二公子。”

十万金巨款赎子,铺垫慈父之名,来一个先入为主。后续姜萱姐弟再开口,姜琨便作恼且恨的姿态,将旧事说得含糊一些,同时传出一些似是疑非的流言,让人脑补。

事已至此,只能死不承认了。

梁尚轻叹,事情一出,可以想象对姜琨名声打击会很大,他们目前能做的,只有努力将影响减至最低。

他道“使者必被拒,拒后,我们立即借机挥军。”

不适宜等明年,小半年时间能打的口水仗太多,以战事打断让对方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