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树中午还有个重要的广告资源要去谈, 必须要离开。
她有些担忧阿珩和马骏。
马骏看着她这防贼似的踌躇样子就很无语,“唉行行行, 行了,姐你就放心走吧,我又不能吃了他你至于嘛”
他心道他人是冲动但又不是傻,年少的时候在宋珩手上吃多少亏。再说这么多年过去,鬼知道他跆拳道的段位是不是又升了好几段,他找死才会找他麻烦
夏树却还是忧心忡忡的, 走之前悄悄跟霍靳珩说“阿珩, 你多休息, 多喝水。粥我给你熬好了,你喝完后记得吃药。嗯不要理马骏, 要注意安全。”
“嗯。”他笑了,手指轻抚她的脸颊, “我会的。”
她皮肤隐隐发烫,低下睫来,“另, 另外, 你如果觉得好多了, 也不要长久在这儿待了,马骏在本来就很不安全了。你不要一个人走, 要叫你家的司机来知道吗你还生着病, 不要开车。”
“好, 都听你的。”
夏树离开了。
霍靳珩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胡同榕叶繁茂的尽头, 转回西厢房时,马骏盛了粥正在饭桌上狼吞虎咽。
抬眼见霍靳珩走进来,他无声翻了个白眼,用筷子敲了敲碗,“吃吗”
霍靳珩没应话,盛了一碗粥在他对面坐下。
薏米粥稀稠适宜,还放了山药与银耳,养胃。
男人干净的手指握着汤匙,轻轻搅动,腕骨修长洁白。他静静喝,姿态平静又淡漠,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对面的马骏扒饭的动作都忍不住慢了,余光不住地往他那儿瞟,心里面怪滋怪味。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清清冷冷,默默无声的。
记得年幼的时候宋珩就是这般,无论吃饭还是别的什么,总是跟在他们家人身后的最尾端。一点声音都不出,就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没一丁点存在感。
霍靳珩听见了,仿若没听见。
马骏说“喂,我说,你怎么突然来我们家了啊我姐说你生病了,你怎么了啊还有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仍旧好像没听见。
“喂我跟你说话呢”
“”
话过三遍,马骏彻底忍不了了,一把撂下筷子上去抓住了他握匙的手腕。
“我跟你说话呢,你哑巴啦干嘛不理人,过分了吧”
霍靳珩的动作只能停了。
他神色淡淡,嗓音也淡淡的,“你姐姐不让我理你。”
马骏顿了一下,忽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她说不理你就不理了那嘴长在你身上,你就这么听她话”
霍靳珩“嗯。”
“”马骏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唉得了得了”他一瞥手将他放开,面露烦躁,“我真不会把你怎么样,说两句话死不了人这屋里就咱两个人,你就陪我说说话,憋死了”
霍靳珩继续喝粥,低下头的瞬间唇角极微地弯了弯。
“想说什么”
看他终于有了反应,马骏眼睛亮了下,悄悄凑近他一点,“欸,我听说,你现在是你们君昱在帝都的总裁真的”
“嗯。”霍靳珩抬眸看他,“怎么了”
他眼瞳颜色深,猛不丁对视让马骏忽然有点心虚,掩饰性地咳了咳说“君,君昱又有什么了不起那么大个集团,也不缺钱,一个个跟大爷似的,结果几毛钱的快递费还跟我争,抠都抠死了真是”
霍靳珩不觉想笑,顺着他说“嗯。”
马骏别扭极了,又实在是想知道,咬咬牙横心,“不过,我问你昂,你们公司那种做物流搬运的,一个月给多少钱啊”
“你想去”
他一哽,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白,脖子都涨红了,“我我我可没说啊谁要去啊你可别胡说八道哎呦你也太自恋了,别以为你们君昱多牛似的,以为谁都想往你们君昱挤我就不”
“你如果想去,我可以替你安排。”霍靳珩云淡风轻。
话毕,他意味盎然瞟他一眼。
“”马骏心里要开花了,面上使劲忍着,“当然了,你要是求我,我也是会勉为其难考虑考虑的嗯”
霍靳珩轻哂一声。
有什么东西像在转变,无声的,却是往好的方向。
粥快喝完时,马骏小声开口,“那个,宋珩”
他呸呸两声又改口,“不对不对,霍,霍靳珩诶你这什么破名字啊还没宋珩好听呢”
霍靳珩不置可否,“怎么了”
他有些别别扭扭,支吾了老半天才嘟囔出声,“对不起。”
霍靳珩一怔。
他听清了,又有些没大听清。像风拂过转瞬即消。
“什么”
“”马骏豁出去了,“哎呦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就跟你道个歉,别磨磨唧唧的”
霍靳珩眸色深沉。
马骏知道自己少年时曾对宋珩做过许多挺过分的事,即便不原谅他也无话可说。这句对不起他欠了七年。发自内心。
也是在落魄飘萍之后,马骏才明白了他当时的处境,亲身体会了他的艰难,也尝遍了他所尝过的酸涩苦楚。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当初自己究竟有多过分。
世上没有感同身受,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疼能有多疼,苦究竟多苦。
更何况,即便是同样的处境,他还做不到他那样好的。
霍靳珩的胸腔里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悄然逝去,声线很平静,“不用道歉,我早都忘了。”
“那样最好。”马骏脸上红红的,筷子使劲搅着粥,“但我道歉归道歉,我还是很烦你的这是两码事哈,你分清楚”
霍靳珩微哂,忽想到什么,说“不过,有件事,我很想拜托你,不知道可不可以。”
一听拜托,马骏有点警惕,“你要干嘛你不会是在憋着什么坏招吧我告诉你”
“能告诉我,这些年,你姐姐的经历么”霍靳珩说“谢谢。拜托。”
午后的四合院内柔和宁寂,榕树枝头翠绿,鸟儿跃上枝头。
树下坐着两个大男生。
霍靳珩就静静听着马骏讲着那七年的过往。
其实霍靳珩早已想找个人问一问这个。
他的家里还留着她这七年来的经历资料,可白纸黑字的寥寥说不清她背后所经过的辛苦,他更想感知到那些细枝末节的温度。
而马骏恰巧都知道。
他说“其实七年说来长,但也真是一眨眼。这要突然说,那还是得从你走了之后说起。一开始的时候啊,你走了”
霍靳珩目光落在浓绿枝叶上,默默听,心底默默感受。
从青城的寒冬到海城的夏,从海城的冬到降雪的帝都。
感受这一段漫长难捱的路。感受她走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