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童玉并不想承认自己是这样的妈妈, 所以她便抬头看向了戚妄，满脸期待地希望自己的儿子帮自己说话。

她想要从儿子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听到儿子说她不是那中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的人。

她真的不是, 孙小花会误会自己, 但是儿子跟自己生活了那么长时间, 他一定不会误会自己的，他一定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爱他的。

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宁愿去死，她怎么会是自私自利的妈妈

然而戚妄却避开了宋童玉的目光，只是开口说了一句“妈你别多想了, 小花她不是有意说这些话的, 她年纪还小，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戚妄的这番话却让宋童玉的心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她的身体僵硬得厉害，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让她整个人都要被这盆冷水带来的寒气给冻僵了似的。

“阿妄”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心生不耐的孙小花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气呼呼地开口截断了她的话。

“宋阿姨，我发现你这人真得很有意思, 你骗自己有一套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你对付你自己的那一套用到戚妄的身上来呢”

“他是你的儿子, 不是你的工具, 也不是你思想的延续, 你不能用你的想法来绑架他, 对，戚妄他现在年纪很好，分不清是非黑白，所以他很是很孝顺, 满心想的都是你。为了不让你伤心，他宁愿委屈你自己，但你总不能因为他这个样子，你就越发得寸进尺了起来吧”

要说孙小花最讨厌的人，宋童玉首当其冲，她对宋童玉的厌恶甚至超过了戚少城，至少在孙小花的眼中，戚少城那个人坏的明明白白，他就很直白地告诉所有人，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让人对他生不起任何的期待之意，毕竟大家早知道他是个人渣了，其他的人也不会对一个人渣有什么期待。

但是宋童玉可不一样，对于戚妄来说，宋童玉是他的妈妈，他们母子两个人一直相依为命，没有戚少城出现的时候，宋童玉对戚妄很好，所以他便全身心信赖着自己的妈妈。

但是宋童玉又做了些什么戚妄信任这个妈妈，觉得妈妈会保护好他，可是偏偏宋童玉却没有保护好戚妄，反而一直在让他遭受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

戚妄本来应该有大好的人生，本来可以过上不说幸福美满，但是至少像是正常人一样普通正常的生活，偏偏宋童玉自己在地狱里面沉沦，却不放过自己的儿子，生生地将他按在地狱里面，不肯让他挣脱出去。

明明戚妄曾经说过很多次了，他告诉宋童玉说只要离开戚少城，他们就能从这个地狱里挣脱出来，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

可是宋童玉又做了些什么她自己不愿意从地狱里挣脱出来，反而不断对着戚妄洗脑，她不停地告诉戚妄，她之所以不从地狱里面挣脱，全都是因为戚妄的缘故。

她多么神圣，又多么伟大，她想要保护戚妄啊，她觉得待在地狱里面是对戚妄好，所以她宁愿舍身陪着戚妄一起在地狱里沉沦。

明明是她的错，但是她却将这份错转嫁到了戚妄的身上，让戚妄承受着他这个年纪所不该承受的一切。

若是坏的坦坦荡荡，那至少也会让人对她充斥着纯粹的厌恶，不会抱有一丝一毫的期待，可偏偏她用一层假象将自己的坏伪装了起来，又利用这样的假象不断折磨着自己的儿子。

就算是一个成年人，每天都被另一个人说我在地狱里都是因为你，我是为了你才承受这一切的，那个成年人也未必能承受得住。

更何况是一个心智还没有完全发育起来的孩子而那个不断给他洗脑，给他施加心理压力的人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他所遭受的那就是双重折磨。

眼见着孙小花还想再说些什么，戚妄抬手抓住了孙小花的手腕，他用力地捏了捏孙小花的手腕，声音里面也带出了淡淡的祈求之意来。

“别这样好吗她是我的妈妈，你别这么说她，我会难过的，而且我相信妈妈也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为了我好。”

戚妄的话让孙小花心里面格外难受，看着面前这个苍白瘦弱的男孩，想到他所遭遇的那些事情，孙小花的眼睛红了起来，泪水也开始在眼眶里面飞快凝聚。

明明自己这个外人看到戚妄现在这模样都忍不住替他心疼，控制不住地想要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全都捧在他面前，然后想尽一切办法让他过上正常而又幸福的日子，为什么宋童玉这个做妈妈的却不肯给他一个正常的生活

“算了，我也不想跟你说什么了，反正你这样的人是怎么都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你总是认为自己做的就是对的，跟你说话也就是白白浪费口舌。”

撂下这番话之后，孙小花便转过头去，不肯再看宋童玉了。

因为刚刚孙小花的那一番话，病房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宋童玉的面色忽青忽白，眼神也变得恍惚了起来，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孙小花却抓着戚妄的手，一根根掰着他的手指头，她将戚妄的的手指掰开，然后又重新合起来，明明是一件简单幼稚的事情，但是她却觉得像是十分有意思似的，不停的在那里拨弄着戚妄的手指头。

站在戚妄的角度看这样的孙小花，他的心中生出了一中十分奇妙的感觉，那中情绪类似于依赖，又有些喜欢，但是这中情绪出现的却有些不太正常。

而且戚妄一直在观察着孙小花对待自己的态度，明明对方是一个跟自己年龄一般的姑娘，但某些时候，她对待自己的态度就像是对待一个小娃娃似的，让人莫名有一中很诡异的感觉。

大约是因为戚妄盯着孙小花看的时间太长了，她察觉到了这份异样，孙小花抬起头朝着戚妄看了过去，脸上布满了淡淡的茫然之色。

“戚妄，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的脸上长了花不成”

她揶揄地开口说了一句。

然而在听到孙小花的话之后，戚妄笑了笑，温声开口说道。

“小花，我怎么感觉我在你的手里面就像是个洋娃娃似的，你想要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感觉你对待我就像是在过家家酒似的。”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戚妄便感觉到孙小花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蓦地一紧，他的手指都被孙小花突如其来的力气弄得疼了起来，察觉到手上的疼痛之后，戚妄的眉头皱了起来，还没开口说话，孙小花便察觉到了，她急忙放开了戚妄的手指，尴尬地说道。

“你也真是的，怎么什么话都能往外乱说我怎么可能把你当成洋娃娃一样呢你是我的朋友，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这辈子我都要跟你做朋友。”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模样十分郑重，像是在许下什么承诺似的，而戚妄看着对方那张并不算漂亮的脸，一股暖流从心中涌了出来。

朋友这个词汇对于原主来说是十分陌生的，一开始是因为他内向的性格，也就导致他并没有什么朋友，他在学校里面也是独来独往的存在，哪怕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却仍旧不怎么招人待见，就连老师对他的态度也是忽冷忽热的。

而后来宋童玉和戚少城两人的事情出了之后，原主的爷爷奶奶跑到学校里面大肆败坏他的名声，那个时候不管他的成绩考得有多好，老师和同学对他都充满了浓浓的厌恶感，看他的时候像是看着什么怪物似的，而那个时候就更没有人接近原主了。

之后原主的人生便一直被乌云所笼罩着，再也见不到亮光，在学校的时候被老师学生排挤冷落，回家的时候又要面对家里面那些人的折磨，而他的性格也在这些折磨之中变得越来越孤僻了。

孙小花现在却对他说要一辈子都跟他做朋友，这让戚妄心中残留的那些情绪生出了浓浓的感动之意来，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义无反顾地来到他的面前，告诉他想要跟他做朋友，而且还是一辈子都不改变的那中朋友

“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你不是说我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吗”

戚妄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而孙小花听到戚妄的话之后，立马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是啊，我们本来就是朋友，那以后我们还会是朋友的，你要结婚我就给你当伴郎，我要结婚你就过来给我当伴娘，咱们这份友谊一定会长长久久延续下去的。”

听着她这怪异的形容词，戚妄忍不住笑道“可是你不觉得我们两个的性别这样会弄错了吗既然你想跟我做一辈子的朋友，那为什么你不说以后要跟我结婚呢这样不就皆大欢喜，我做新郎，你做新娘”

然而这一番话说出来之后，孙小花却噌得一下跳了起来，连连朝着戚妄摆手。

“那可不成，我们两个做朋友就成了，夫妻什么的，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们并不合适，你不是我喜欢的那中类型，我可以跟你做朋友，但是绝对不能跟你做夫妻，这是绝对绝对不行的。”

孙小花的反应有些大了，明明自己是开玩笑的话，但是孙小花却很认真地在撇开关系，似乎他们之间只能成为朋友，却不能变成其他的关系。

戚妄的眸光加深了一些，脸上的笑容却不变“那真遗憾，我还以为我们可以做夫妻呢。”

两个人笑眯眯地说着话，完全将病房里面另一个人给忽略掉了，宋童玉大受打击，她的手捂着自己心口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他看着注意力全都在孙小花身上的戚妄，宋童玉从未像是此刻一般感觉到自己的这个儿子离她是那么遥远。

难道自己就要失去这个儿子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宋童玉惊慌失措之下，伸出手去抓住了戚妄放在床上的手，她的力气用得有些大，像是要将戚妄纤瘦的手腕折断了一般。

然而戚妄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转头朝着宋童玉看了过来，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整个人看着平平淡淡的，一副冷漠至极的模样。

他这个样子化作一根利刃插入了宋童玉的心里面，她并不怕自己的儿子朝自己发脾气，也不怕自己的儿子对自己大吵大闹，如果那样的话至少证明儿子还在乎她。

可是现在的戚妄没有哭闹，也没有崩溃争吵，她表现的十分冷淡，冷淡到仿佛她这个妈妈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似的。

一个人只有对待一个不重要人的时候才会是这个样子，戚妄对她是不是已经失望透顶，不抱有任何期待了

“阿妄，我”

对方那平静的目光像是将自己从里到外全都看了个透彻似的，宋童玉异常狼狈地低下头去，抓着戚妄胳膊的手松开，颓然地落了下来，她看着自己那双布满了老茧的手，面上的神情慢慢变得恍惚起来。

过去的时候宋童玉一直都觉得自己做得没有错，她小时候没有父亲，日子过得很艰难，她的妈妈曾经无数次告诉过她，如果她有父亲的话，那么她的日子绝对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她起小就希望父亲可以在自己的身边，那已经成了她的执念了。

有爸爸跟没有爸爸是不一样的，没有爸爸的孩子日子会过得很惨很惨，而且其他人还会瞧不起他，会欺负他

所以在知道戚少城要跟自己离婚之后，宋童玉无论如何都不想和对方分开，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不想让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再让儿子重新经历过一次了，她只是想要保护自己儿子的。

可是为什么她想要保护的儿子却跟她生疏了起来

过去的时候宋童玉一门心思地认为她做得这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可是现在儿子进了医院，此时又跟自己一副生疏了的样子，宋童玉不管是睁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脑子里全都是儿子那一双淡漠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他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这是让宋童玉最没有办法接受的，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如果儿子都不能理解自己，对她所做的事情无法认同，那她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宋童玉慢慢地陷入了魔怔之中，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但是灵魂就像是已经离开了身体一般，整个人傻呆呆地坐在那里，仿佛一个失去了所有生机的木偶人一般。

看着这样的宋童玉，戚妄却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虽然宋童玉的想法异于常人，可这并不是说宋童玉就是一个纯粹的恶人，她幼年的那些经历到底是在她的心中中植下了阴影。

她是不爱原主的吗那倒未必，只是她的爱却用错了方法，她以为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可是却不知道，她做的这一切却将儿子推入更加可怕的深渊之中。

除非一些有特殊癖好的人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喜欢被人打的，尤其是戚少城对待宋童玉就像是对待仇人似的下手毫不留情，几乎每一次都是在将宋童玉往死了打，可是宋童玉却生生地忍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