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金陵后的第一件事,他不是去见自己的三弟,也不是去拜见长官,而是带着一马车的厚礼,亲自登了江时的门,赔礼道歉。
江时把余琨瑜哄上了楼,听慕良哲复述完他父亲的意思后,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诚意满满的赔罪。
好容易等人走后,又花言巧语骗着余琨瑜,说是前线战区那头有人看中了他手里研制出来的武器,也想过来分一杯羹,所以才送的这么重的礼。
他柔声细语,笑意盈盈的,余琨瑜自然就稀里糊涂地信了。
至于慕彭勃那边呢完全可以说是震惊。
父亲为什么会把他一个人留在金陵,这件事慕彭勃心里很清楚。
不过就是想留个根而已。
大家族么,都是这么个做派。
但这会儿子忽然把二哥派过来,他就完全不懂了。
甚至,那个一向姿态在他面前把放的极低的二哥,这次来金陵,竟然连见他一面的兴趣都没有。
哪怕慕彭勃忍了小半月,到最后亲自登门,对方也不肯见。
只派了一个管家出来说
“二爷说了,您要么即刻启程去湘省,要么就回自己家好好呆着,再别来认亲了,最好改个姓,慕家要不起您这样的子孙。”
慕彭勃被一个下人傲慢的姿态激的青筋暴露,握紧手里的枪但这次显然没有上次好得逞,还没等他把枪举起来,就立刻有身着军装的士兵上前制住他,三四个青年大汉,话也不说一声,死死压着他。
那管家截走他手里的枪,在他膝盖弯和狠狠踢了几下。
对方明显是练过的,力道掌握的十分好,没伤筋动骨,却叫他直直往地上跪。
“三爷,看来如今您还是没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事儿。也罢,不管如何老奴也算是看着您长大的,提醒您一道,您招惹了不能招惹的人,慕家被你连累的伤筋动骨,老爷如今也没气力再护您这么一个不肖子孙了。您性子硬,心气儿高,以后要在金陵城怎么闹腾,都随您,只是可千万别再打着慕家的旗号了,力夫,送他走。”
慕彭勃疼的面色惨白,冷汗直流,一句质问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是开着风光的小汽车,兴师问罪地来的二哥府上。
却是被人横着送回了自己家。
顾长英惊叫一声,质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送他回来的几个大汉一句话也没说,把人丢下就走。
“彭勃,彭勃你没事儿吧小梅,快过来把人扶进去啊愣着做什么,快去叫大夫”
从这一刻开始,慕彭勃的人生,就仿佛从一条康庄大道,开始彻底拐入了另一条泥泞小路。
曾经对他毕恭毕敬,态度好的不得了的上司、同僚、下属,如今连一个笑脸也懒得给。
工资该发多少就发多少,不论他写多少封信回家,都再也拿不到一笔多余的钱,也没有人再来帮他付房租,说慕家已经养他到二十六了,总该自力更生了。
以前特别好领的子弹和军用物资,现在根本拿不到,以前随随便便就能进的训练场、办公室、资料室,现在拿不出通行证根本进不去。
甚至因为犯了些无关痛痒的小错,就被人大做文章,职位越降越低,到最后连军衔都被彻底剥夺干净。
日子开始渐渐变得捉襟见肘,不得已之下,他和顾长英从昂贵的小洋房里搬了出来,住到了余琨瑜给顾长英租的那个老房子里。
好歹付了三年的房租,怎么也算是个免费的住处。
这一切,全都发生在短短的三个月内。
如梦如幻,滑稽又现实,让慕彭勃觉得无比好笑。
“我以前总以为,我不必靠家里的荣光也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以为如今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打拼,没料到,没了慕家,我竟会落到如此下场。江时,哈哈,好一个江时”
漆黑的夜里,男人抓着一罐子酒,对着清风明月,红着眼眶大笑。
顾长英苦涩地抱住他“没事的,彭勃,你的本领我最知道,如今不过是有人不放过你故意刁难罢了,只要你坚持下去,就一定能东山再起。”
慕彭勃靠着她的膝头,眸色茫然,神情痛苦,微微用了力,仿佛在抱最后一块浮木。
然而浮木只是浮木,不是救生船也不是豪华游轮。
也会有受不了的一天。
顾长英的稿费不低,还有两千块钱的赔偿费,也不用交房租,也不用付学费,如果只是她一个人的话,她的日子可以过得很好。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富足。
但如今多了一个没份正经工作的慕彭勃,不仅要用她的钱,花起钱来更没个数,大手大脚的,非好酒不喝,非好菜不吃,连穿衣洗脚这种事,都要顾长英伺候。
来到民国的这小一年,顾长英觉得自己从一个富家太太变成了无依无靠的中学学生,再变成了一个极其压抑的丫鬟和泄欲对象。
一步一步,都在往后倒退。
如果这些顾长英都可以忍,那么这一天,她在慕彭勃抽屉里发现了鸦片这件事,就叫她浑身发颤,恐惧的不能再恐惧了。
她是在现代长大的人,这点三观还是有的,对毒品的容忍度比这时代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低。
几乎可以说是零容忍。
以至于这件事情,叫她完全不敢往深处想。
巨大的心理压力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扶着胸口深呼吸半天,只觉得这个家叫她再也呆不下去,浑浑噩噩的出了门,下意识就走到了江家的那条巷子。
她躲在巷口,看着江时出门,也不知道是被什么驱使着,居然上前敲了门。
江家的保姆过来开门,看见是她有些诧异,但到底还是把她带到了女主人面前。
这个时间,正是午后日头渐落,开始凉快的时候。
余琨瑜正窝在软塌上看书,姿态慵懒,目光灵动,浑身都透着一种养尊处优的贵妇气息。
有那么一瞬间,顾长英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她没和江时离婚的话,那么这样的生活,是不是都应该是她的
然而她来不及细想,在余琨瑜疑惑温和的目光下,只能先语无伦次,磕磕巴巴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顾长英看着对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冷,盯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淡,直至最后结成寒冰。
她说“滚出去。”
说实话,顾长英从来都没有看见过余琨瑜如此冷漠如此愤怒的神情。
冷漠的有些吓人。
所以她不敢再争辩,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最后一个希望之地。
而余琨瑜,她现在确实已经愤怒至极了。
如果面对的是顾长英这样的“敌人”,她会强忍情绪,要么攻击回去,要么就叫她滚开。
绝不让她看出自己的半点脆弱。
但如果面对的江时这样刚归家的亲人,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嚎啕大哭。
江时才刚从机械厂那边回来,连帽子都没来得及摘,就被一个小小的身影冲进了怀里。
他吓了一跳“你跑慢些,我身上衣服硬,你别撞,小心”
“哇”
然而后面的话全都被小姑娘的哭声打断了。
“怎么了这是”
江时拉开她,板正她的脸,皱皱眉,语气带上了几分焦急,“谁欺负你了”
余姑娘抽抽噎噎“没人欺负我,我就是、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你太可怜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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