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无尽的绝望,像不断上涌的冰水,要令他窒息而死,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就此死去,拼命张口,嘶哑发出最后的声音,向他最后所信任的人、向他在这世间最后的亲人,呼喊求救。
父王来了,他抱着最后一丝悬线般的期待,等待父王救他回到人世间,却最终等来了一双冰冷残酷的双手,父王和蔼的面庞,也变得狰狞,他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双眸血红,冷音如铁,“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你是你母亲的耻辱也是我的耻辱你该死你就不该生在这世上你一早就该去死”
最后一丝维系生命的呼吸,在剧痛中骤然断停,他就此陷入了永无止境的噩梦里,人在帷帐之内猛地惊醒,在将亮的天色中,腾坐起身,头痛欲裂,后背冷汗涔涔而下,有如落雨。
又一次噩梦罢了,总是这样的,黑夜为噩梦纠缠,在黎明时骤然惊醒,孤身坐在帐内,直至天明天明,也不过是醒着的噩梦罢了
从噩梦中醒来的宇文泓,一手捂着青筋痛跳的额头,如往日一般,微微侧首,向映着将亮天色的室窗看去时,眸光轻扫过身边,微一怔后,猛地想起昨夜今日之事,才算是真正消了困意,从梦中清醒过来,回到现实,想起自己已是有妇之夫,这榻上躺着的,不止他一个人。
也还是一个人罢了总是一个人在这样从噩梦中惊醒的黎明在每一天由生至死
宇文泓忍耐着头痛,缓缓匀平因惊梦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埋首在膝前,一个人坐等天明,等着从一场噩梦,踏入另一场噩梦,人坐榻上,却似身在深渊、冷沉下坠时,忽有女子清柔之声响起,如一束天光,照亮在阴暗的深渊上空,唤醒了千万年的沉寂。
“你怎么了”
朦胧醒转的萧观音,见宇文泓并没有好好睡着,而是埋首坐在榻上、鬓发汗湿的模样,出于关切,坐起身来询问,见他闻声抬起头来,眸光幽亮,面上皆是汗意,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不久似的,望着她的神情,也有些木木的。
倒颇像弟弟迦叶幼时,在她那里午睡惊梦时,愣愣坐起的模样
萧观音取来帕子,边轻拭宇文泓面上的汗意,边轻声问道“怎么了做什么噩梦了”
宇文泓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在帐外榻灯和透窗天光萦拢的莹白光亮里,明明近在咫尺,却如隔烟雾地望着她,望着她一下下动作轻柔地擦拭着他面上的冷汗,就像昨日夜里,用浸了凉茶的湿帕子,缓缓拭过他面上的红疹,帮他消解痒意。
幽沉的眸光,从那纤纤素指,缓缓上移,落到了那张玉白无瑕、与他完全相反的面容上,宇文泓声音低哑,问“不丑吗”
萧观音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身前男子是在问什么,浅笑着摇了摇头,手下擦拭动作未停。
没有丝毫嘲讽的笑意他见过太多嘲容,太多表面温善实则暗在嘲讽的笑容,他辨得清,眼前女子唇际的清淡笑意,不含半点嘲意
怎会没有嘲意呢怎会
宇文泓将自己那张布着红疹的脸,靠近前去,贴了下她无瑕的脸颊,等待她眉尖蹙起、难掩厌恶地将他推开,却见她双眸只是微诧地瞬了一下,仍如先前清和,不但没有漾起半丝厌恶之意,反还泛起淡淡的笑意,像是包容小孩子玩闹的笑意。
原想看对方皱眉,可最终忍不住微皱眉头的却是自己,宇文泓在朦胧的天光中,望着身前的女子,眼前朦朦胧胧,心也像朦朦胧胧,这种朦胧不解的感觉,令他心生警惕,退开身去,避开了她的拂拭。
萧观音原也已擦完了,见宇文泓好像仍受噩梦的影响,同白日所见有些不同,冷冷懵懵的,温声问他可要喝茶
宇文泓不说话,像是想独自消化惊梦一事,不想理人,萧观音遂也不再多说什么,由着他闹闷闷的小孩脾气,起身下榻,跪坐至镜台前,边缓梳长发,边等待天明。
一分分天色渐亮,透窗而入的曦光,渐将女子披拂地席的墨色长发,柔拢上一层淡淡金辉,倚坐榻上的宇文泓,无声静望萧观音微垂螓首,一缕缕轻梳着指间长发,在越发明亮的天光中,披发站起身来,素衣如雪、发流如云地走向窗边,伸手打开长窗。
远处青山越水拂来的林木清气,近处百花争相竞放的薰暖花香,满天满地的明媚春景,随她开窗的动作,暄妍绽放在他的眼前,温暖的香风扑面而来,她背倚人间盛景,身沐金色晨光,回身看他,浅笑着道“是新的一天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