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早已圆房,早与宇文泓这般那般,既然宇文泓稚子之心,可在那之前与之后,都能视皮囊如无物,为何她这修佛之人,事已至此,还在偏偏执着于此,做不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之前早已看过了,尽管她不记得不过一副皮囊而已红颜枯骨,青丝白发
这般想着的萧观音,强忍着满心羞窘,转看过来,如在长见识般,认认真真打量,希望自己在这不再逃避的了解之后,往后可视之与其它她所了解的世间万物无甚区别,从此不要再为一副皮囊大惊小怪、脸红心跳。
萧观音是抱着“一槌定音”“一劳永逸”的心思,转看过来,认真打量,但她一边红着脸、一边专注凝看的神态,落在原本想看笑话的宇文泓眼中,便无比之诡异。
因为他平日里,有时会和兄弟仆从等,一起下河游水浴马之类,他对自己的身材,与同龄男子相比如何,心里还是有数的
他知道这个萧观音表面温雅,内里很是大胆出格,但她已大胆出格到这地步了吗难道她没听说过眉妩骨裂的事吗
能承受世间风霜的宇文二公子,却像是有点承受不住他娘子红脸打量的目光,不由默默地抬起手来,将半敞的衣裳拢紧了些,不叫他自己半丝春光外泄,被这女子窥去。
而后,他就似无事人般,掠走过萧观音身边,只当他这“二傻子”,真的傻傻呼呼,不知他这娘子,对他动了什么馋心思。
萧观音见宇文泓走开,也似无事人般与他擦肩而过,缄默无声地,悄悄平复自己含羞的心潮,暗想下次无意再见,定要做到心如止水,视宇文泓皮囊如枯木一般,不再这样心惊乱跳。
这厢二人,一个默默地回了寝房安置,一个默默地入了偏室沐浴,回了寝房的宇文泓,尚无睡意,便如常拿起他的木头与刻刀,歪靠在榻边,一边手下随意乱刻,一边暗暗静想心事。
原本平日这样的时候,他心里所想的,都是谋算大事,但今夜刻着木雕的宇文泓,脑海中却慢慢浮现起了,不久前萧观音脸红看他的模样,起先这模样,还只占他心海一隅,但渐渐地,便如浪潮迭起,将他其它所有的思量,尽推至角落里,独留下那样一双含羞凝睇的眸子,全然地占据了他的心房,令他手下的刻刀,也不由自主主地随心而动,无意识地去试着将那一双眸子,刻在木中。
等宇文泓反应过来时,他手下雕刻的双瞳,轮廓已成,依稀可见那含羞却又大胆的凝睇之态,除在幼年时雕过一次半成的人像,宇文泓再未执刀雕刻过与人有关的半分,此时醒过神来,入目撞上这样一双女子双眸,下意识便抬起刻刀,要将这双眸子,给剜划干净。
但,尖锐的刻刀,才刚触到木瞳,那夜萧观音的醉酒之态,不知怎的,又忽然闯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在离澹月榭的路上,她一双滢着茫茫雾气的水眸,因酒药泛红,身上又正穿着一袭披拂月辉的缕银素纱长裙,他抱着她,便真似抱了一只雪兔变就的精怪,这精怪不安分得很,抬足耍他,还作势要咬他,一双眸子红彤彤的,真像兔子一般
恍惚忆想那夜的宇文泓,再看手中木刻的双眸,好像又化作那夜所见的一双玉红水眸,正因此心神越发摇恍时,忽听有熟悉脚步声近,是“馋人的兔子”回来了,忙将这刻有双眸的长木掖入枕下,直挺挺地睡躺榻上,假装已经沉入香甜的梦乡之中。
沐浴更衣后的萧观音,走至寝室榻边时,便见锦榻之上睡熟一人,榻边地上落有木屑,这原也是寻常之景,只她帮他把榻边的刻刀收起来后,却寻不见木雕在哪里,认真四处找看了下,才发现宇文泓将之掖在枕下。
将这么一块棱角分明的长木头掖睡枕下,会硌得慌吧明早醒来,或会脖子疼的
萧观音如是想着,倾身伸出手去,想将那块长木头轻轻抽离,但她才刚抽出那块长木头,就见熟睡的宇文泓,忽地睁开眼来,动作飞快地将这木头抢了回去,抱在怀中。
也不知为什么要抢这木头,好像只是下意识不想让她看到木头上刻有双眸
抢回木头的宇文泓,与怔愣的萧观音,无言对视片刻,即不解释半个字,也没法找理由解释地抱着这木头,自顾翻身朝里睡去。
萧观音看宇文泓突然醒了,突然抢木头,又突然抱着木头朝里睡倒,在榻边怔看片刻,茫然而无奈地淡笑了笑,挽着长发,在他身边睡下。
抱着木头朝里睡的宇文泓,自是假寐,他闭着眼,回想着不久前萧观音红脸看他的眼神,疑心大胆出格的萧观音,是否会趁他睡着,对他“上下其手”,但等啊等啊,大胆的手,始终没等来,反是听背后人渐渐呼吸匀平,“馋人的兔子”在他之前,先一步沉入了睡梦之中。
宇文泓又等了等,确定她不是假寐,动作轻轻地翻过身去,看她睡得很是平静的样子,双颊红晕早褪得干净,又似平日里白皙无瑕,吹弹可破。
真的吹弹可破吗
宇文泓忽然想吹弹试试,他上一瞬心里浮起这想法,下一瞬即被自己吓了一跳,感觉自己真是有点傻了。
是因为成亲有了娘子,每天与她接触时间过长的缘故吗是了,从前他在人前装痴卖憨就成,人后他一个人时不必如此,但,现在他成亲了,每天与萧观音同一屋檐,同一食案,同一寝榻,太多的个人时间,都与萧观音缠在了一起,装痴卖憨的时长,相比从前,大大延长,搞得他自己,在面对萧观音时,也是“入戏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