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1 / 2)

大业十四年春, 安善坊萧家, 因长女萧观音与宇文二公子的婚事, 成为全城焦点,翌年十五年冬, 又因长女与宇文二公子的和离之事,再次备受瞩目。

一时间, 在这个冬季,与萧家长子萧罗什,勤加交游的大家子弟, 不知多了多少,其妻裴明姝,偶尔在参加一些贵妇游宴时,也被那些受托于自家子侄的妇人们, 百般探问萧观音之事,其中意思, 双方皆是心知肚明。

而神都城中的其他民众,也不闲着, 茶余饭后都在猜测, 曾经的长乐公夫人、如今的萧家大小姐,下一任丈夫会是哪家的公子,猜来猜去,人人看法不一,但有一点,是上至豪门大族, 下至平民百姓,人人都点头赞同的,那就是萧家大小姐的下一任丈夫,定然远远优于第一任丈夫,毕竟就是从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年轻男子,也比那个愚笨憨丑的长乐公,要好得多了。

十五年冬,白雪飘落的时节,外界人心炽热,各方议论如漫天飞雪,纷纷扬扬,而安善坊萧家,相较外界,平静许多,萧家的当家人萧道宣,并不急着为长女寻觅良缘,他的心思,皆扑在夫人卫紫兰身上,萧夫人身体的日渐好转,才是萧家人关心的头等大事,萧家上下,在这个冬季,轮流陪侍在萧夫人身边,子女儿媳,会在萧夫人清醒时,在旁伺候用药,而萧夫人日常不太想见的丈夫与庶子,便在她睡下后,再来照顾。

一夜,萧观音在陪侍母亲睡下后,与哥哥一同离开母亲的房间时,听哥哥说要送她回青莲居,原是婉拒,劝明日还要上朝的哥哥,早些回去歇息,多陪会儿嫂嫂和小侄儿,但哥哥却还是坚持送她回去,并从侍女手中接过油纸伞,亲自为她撑在头顶,如此缄声在风雪中走了一路,将她送至青莲居附近时,微噙笑意对她道

“说来妹妹莫笑,记得小时候有次这样送你回来时,不知怎的,想到你以后长大嫁人,要这般将你送出家门,心中甚是不舍,暗想到时候要生得威武高大些,可震慑旁人,这样站在你的身旁,可叫你夫家知道,萧娘子身后有护她的兄长,断不可轻视欺负了你半分。”

说着笑意隐没,嗓音滞沉,一顿后方轻轻道“儿时不知人世多艰,等大了方知道这世间有许多不得已,去年春天,让你被迫嫁给了那样一位丈夫,我这做哥哥的,不仅半点阻拦婚事的法子也没有,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亲迎礼闹得一团糟,让你这新娘子丢尽颜面,每每想起此事,再忆及幼时雄心,我总是羞愧难当,暗恨自己无能”

萧观音看哥哥神色难掩愧惭,宽慰他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哥哥不要放在心上。”

“是,都是过去的事了”,萧罗什看着萧观音问道,“能与长乐公和离,高兴吗”

萧观音不知道自己高不高兴,遂也无法回答,萧罗什看妹妹微垂着头、不言语的模样,心里却理解为另一种女子含羞的意思,唇际抿起笑意道“向前看吧,哥哥以后,不会再是个坐视妹妹陷入困境、却束手无策的无能之人,而我的妹妹,值得这世间最好的。”

萧罗什将萧观音送至青莲居房门前,望着她道“现在外面那些子弟,其中虽也有英朗俊才,但,并非最好,且耐心等些时候,这一天,或会来得有点晚,但总有一天,我的妹妹,会得到世间女子所能拥有的最好的,哥哥帮你。”

他在风雪中擎伞离去,萧观音望着哥哥身影远去,转身回房,想一会儿哥哥的话,又想一会儿和离之事与当初成亲之事,心中忽地涌起些许烦乱。

成亲之事也好,和离之事也罢,还有她所不明了的哥哥“帮忙”,好像都是身不由己之事,无人先来问她一句愿不愿意,问她萧观音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可她萧观音自己,想要什么呢就如与宇文泓的和离一事,她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

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的萧观音,为此愈发心乱了,回到房中的她,在默坐许久后,拿出宇文泓送她的那尊观音像,轻轻手抚着其上精细的雕痕,心思絮乱飘飞,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后,注意力又渐为窗外“叮叮铃铃”的脆响所吸引,抬头看了过去。

那是一架悬在廊下的响玉,是她之前从王府长乐苑带回来的,从前在长乐苑时,宇文泓曾失手摔了一件玉器,她与他,就一起将碎玉,打磨成一些大小不一的珠子,同先前他送她的野花干花瓣一起,串做成了一架响玉,风起时,响玉“叮叮铃铃”,如是轻灵欢快的乐声,引得人唇际也不由随之微微弯起。

如今想来,好像同宇文泓在一起的日子,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笑着的,萧观音望着响玉上的红色花瓣,想那时串做响玉时,宇文泓道要给野花花瓣取个名字,在沉思半晌后,声音低低地道“就叫红音。”

她那时,直接听成了“泓音”,浅笑着问他道“是将我们的名字,合起来了吗”

宇文泓闻言立刻大叫起来,“不是的,是红色的红因为花是红色的,所以前面是个红字,因为被同碎玉一起做成了风铃,风吹过像音乐声,所以后面是个音字”

这样高声叫嚷着辩解,他的脸,却似比花瓣更红了,宇文泓声音哑住,在静默片刻后,垂着头低低地道“所以合起来,叫红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