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迦叶望着姐姐默然无声的模样, 心中的担忧, 如秋日落叶,积覆了一层又一层。
自从姐姐常住郊外善庄后, 他时不时会过来帮忙,起先一段时间, 姐姐将自己浸在繁忙的事务里,至于心情好坏, 实难分辨,后来, 长乐公经常过来, 姐姐似心情为此轻徐不少, 再后来,也不知怎么了, 姐姐与长乐公冷淡下来, 反与世子殿下走的近些, 人也随之郁沉许多, 尽管在人前, 总是极力掩饰, 强颜欢笑
事实上, 他好像有很久, 没见姐姐真心开怀一笑了
这期间, 他有试着探询姐姐心事,但姐姐总是避而不答,反和他说些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只是养子时,在家中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自是值得怀念的,说着说着,姐姐也会微微弯唇,淡淡笑一笑,但笑后隐有愁忧的目光,静静地落在他面上,令他不明所以,也隐感不安
姐姐,怎么了
总是试问不出什么来的萧迦叶,因心中担忧,萦绕在舌尖的茶味,都似越发苦了,他想为姐姐分担,可不知要分担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做,姐姐或许心中真的有事,只是因他根本帮不上忙,所以才不对他如实相告,选择避而不答的吧
深感无能的沮丧,在萧迦叶心中蔓延开来,化作低沉的话语,在室内轻轻响起,“我已经十五岁了,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这样说着,放下手中的茶杯,“之前,我也想致力科举,出来做事,像哥哥一样帮扶家里,但不知为何,父亲却不希望我如此”
父亲背后的隐忧,萧观音如今能明白了,却也不好对迦叶说,只是握住他手道“不管为何缘故,父亲总是为你好的。”
萧迦叶点头,“我知道”,他抬头望着萧观音道,“我也希望父亲好,希望姐姐好,希望家里人都好。”
“姐姐”,他再一次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吗”
“我”,在弟弟关心的目光注视下,萧观音微低了头道,“我只是心里有些乱”
“是为了长乐公吗”萧迦叶试探着问出这句,因为从前心如止水的姐姐,如今,好像会因这位曾经的丈夫,心境有变了之前他叩门入室时,室内姐姐与长乐公之间的气氛,也似有几分不同寻常
重重心事积压,虽不仅仅是为了宇文泓一人,但一想到宇文泓,她的心,好像真就会很乱很乱,不仅心乱,做出的事也是,不论是在树下捶打、啮咬宇文泓,还是任性地跑去酒馆中喝酒,行事也是乱七八糟,完全不像她自己,真真是乱透了
沉默的萧观音没有回答,但萧迦叶望着姐姐无言垂首的神色,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姐姐会为长乐公心乱,从前心如止水的姐姐,从未为人心乱过,长乐公是第一个,会是唯一一个吗
无声的思量,落在在萧迦叶心里,亦在萧观音心中,日复一日地,随着重重心事,来回碾磨,每一日,亦如噩梦开始的每一日,身不由己,只是相较之前,如乱麻千头万绪理不清的思绪,好像渐渐可梳理了,尽管这梳理甚是缓慢,但有一些从前从未想过的念头,时不时地窜入萧观音心中,譬如,在不得不对宇文泓冷淡时,心中会忽地想起玉郎表哥的话,表哥说,想近而不能,有时也是喜欢,在想起这句时,她会在心里猛地想起宇文泓,她想靠近他吗想吗
心事积压的迷茫中,身不由己的一日日,时光煎熬,一日,在安善坊家中时,萧观音望着哥哥将小侄儿架在肩头,嫂嫂在一旁牵着小侄儿的手,两人一同笑引小侄儿赏看园中红枫的情景,心中不知怎的竟闪过一念,想若她与宇文泓没有和离,会否有一日,她与宇文泓,也似眼前这般
怎会这样想
在醒觉自己方才在想什么后,萧观音惊站起身,一颗心突突直跳,几是逃避般,脚步飞快地离了眼前之景。
原想清静礼佛一生,纵是不得不嫁为人妇,她也未想过,要真正成为一位妻子,怎会莫名其妙地疯想到这里去了,她真是越来越乱了,想是因心事太重,心思也越发疯乱了,长久以往,她怕不是真的会疯
如果一世如现下煎熬,也许真的会疯迦叶之事,如泰山压顶,压在整个萧家之上,之前,她有想将此事告诉父亲,但看父亲不过四十余年纪,鬓边竟生出了几丝华发,又将此事生生咽下,不想父亲与她一般,成日担惊受怕,从此没个安稳觉这样的日子,还要煎熬到何时呢,难道,真要延续一生一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