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雷西欧望着那条阳光之路,尽头的祝青正肆意嘲讽他,嘲讽血族的弱点。他觉得有些有趣,但是中心残破的建筑以及那些死去的人一一在他眼前略过,他的心便彻底冷硬下来。
他抬起左手,原本栖息在他左肩的夜鸟展翅飞翔于阴影中。他的直播已经关闭,然而祝青的非法直播还开着。守在直播前的观众仿佛明白他要做什么,尽管双开直播的人在科普他如何大杀四方,还是忍不住揪心,这份揪心不是为“脆弱”的黑暗生物,而是为身为血族的阿雷西欧。
西西冷静点军方已经在后面包抄了
西西把他拦在这里就好他跑不了狗东西
啊啊啊我好气啊那家伙的嘴脸
血族晒太阳会怎样
像被焚烧一样,据说。
祝青一侧,祝衡也试图打消阿雷西欧冒险的念头。
“阿雷西,别冒险”
面对这么多好意,曾经在背后的血族们的嘲讽和诅咒,也就不足为惧了。阿雷西欧仍然真心喜欢着这个世界,他承蒙许多人的好意,所以他应该有所回报。他会将自己立为这个世界、这些人的最坚固的堡垒,最尖锐的刀锋,保护他们,也带他们向前走。
他向前一步,站立于光下。
辉煌的光明笼罩在血族的黑发上,如同一圈神圣的光轮,这原本不容于光明的物种浸没于阳光的海洋中,居然十足耀眼。最初因为不适,他微微闭了闭眼,但随即,他深玫瑰色的双瞳便全然睁开。
那是何等璀璨的场景被光明所拥抱的介乎少年与青年间的血族注视着祝青,夜鸟的翅声依旧在黑暗中回荡,而他本人却站在光下,周围浮游着发光的精灵,将要随同他的话语起舞般。
像是被神所爱。
祝青这样想。
阿雷西欧感到自己右眼的刺青有些轻微的发热,每次他站在光下,刺青便会以此昭示自己的存在,也仿佛在努力的为他抵挡阳光带来的苦难。他对此心怀感激,抬眸看着祝青震惊的脸。
“你看起来很惊讶”他淡淡说道,“看来你不知道神眷。”
那就没有必要做什么战前的寒暄了,祝青的能力充其量与五代血族差不多,而血族随着世代的向下,实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暴跌,再加上祝青不知神眷,万年后的圣殿似乎也没有得知太多的东西。
“神眷”祝青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在他恍惚间,阿雷西欧已经向他走来,半扇斗篷在他一侧飘飞。他越行越快,渐渐展露出血族恐怖的高速,漫长的长廊在他眼中只不过是几个呼吸,如果再加上魔法,会更快。
他在某一秒消失在祝青面前。
他使用了空间魔法。
祝青悚然,两把枪向四周扫射,交错的光束足以逼出任何想近身的生物,然而什么都没有。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立刻转向旁边的走廊,无论是谁也好,他需要一个能拿捏在手中的人质那样至少至少
他的余光突然瞥见一点黑色斗篷,不等迟钝的大脑和身体反应过来,锐痛已经抵达他胸前。手握黑镰的血族面无表情,力道微微一松,几乎称得上是小心的留下了祝青一条命。
祝青重重砸进墙中,咳出一口血来,阿雷西欧没有追击。他瞥一眼祝青带来的摄像机,毫不迟疑的一镰刀将其破坏,完成了之前所说的处理非法直播的任务。接着,他出声道
“赫尔戈冬,你还在等什么”
银白巨狼心中一凛,顿时低吼一声,冰蓝的眼瞳紧紧盯住看似动弹不得的祝青。阿雷西欧并没有给他任何提示,只是平静地看他保持谨慎靠近,突然间,他的睫毛微微一颤,祝青恰在此时再次弹起,抛弃远程的枪械,拔出短刀,选择近战
他将目标确定为赫尔戈冬,如果能幸运的突破,他将挟持巫妖作为人质,以图逃出生天。
赫尔戈冬有些猝不及防,在阿雷西欧在场时,他通常本能的依赖阿雷西欧,可现在阿雷西欧选择缄默不语,他一时有些慌张。先前祝青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哪怕在阿雷西欧手下宛如蝼蚁般孱弱,对于赫尔戈冬而言,却是不折不扣的强敌。
但是先祖的歌声又在他血脉中悠悠的回响起来。
粗犷的雪域的歌,有着琉璃的节拍和刀锋的旋律,还差一点点狼人的渴战的吼啸
“吼”巨狼咆哮出声,这吼声仿佛产生了气浪,逼迫祝青向后倒退几步。大脑仿佛被重锤敲击,他抹了一把鼻子下方,指尖沾上了殷红的血。
“这是战吼。”阿雷西欧盯着巨狼的动向,出声指导,“少用些,要消耗魔力,狼人的魔力储量不多。”
他说完,感受到场中赫尔戈冬的气机节节攀升,不由得失笑。
看来不用他多说什么了,狼人向来长得很快。
赫尔戈冬击退了祝青。
只是击退,而不是打败,祝青能成为进攻中心的主事人,仍然是强大的,赫尔戈冬能够克服自己的心理阴影,对阿雷西欧而言已经足够。他甚至是非常满意的,在他到来之前,两个孩子已经做得很好。
血族指尖微动,疯狂冲向力竭巨狼的祝青,身上骤然破出大朵大朵的影蔷薇,花瓣红艳得欲要滴血,而黑影藤蔓又开始缠绕他的四肢,最终将祝青彻底捆缚在地。
至此,除少数区域外,保育中心的入侵者几乎已经被全部控制,局势基本平稳下来。阿雷西欧静静看着在地上疯狂挣扎的祝青,他感到祝衡走到他身边,出乎意料的,没有求情,只是沉默。
“他是一只神鸻,我想你应该认出来了,就像你第一次见面就能确认我的种族。”祝衡露出了一丝苦笑,“祝青几年前打伤父母离家,从此再没回来,没想到会”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祝氏一族那边,你放心,我会去说,祝青参与了这种恶劣的事件,他应该被审判。”
“其实我总在想,也许是我忽略了他,我”
“不,祝医生。”阿雷西欧摇了摇头,刚才赫尔戈冬攻击的时候,祝青也仍旧在咒骂,咒骂祝衡,咒骂赫尔戈冬,咒骂阿雷西欧。
“不是你的问题,他只是嫉妒而已。”
阿雷西欧的视线仿佛透过祝衡,看到了自己记忆中的那位血族的父亲。对方永远温和地微笑着,仿佛一位真正的绅士,然而那温和面具下的嫉妒之火,却在不知何时已经燃烧成必须杀死阿雷西欧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