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使我再次跟祁树礼打交道的是冯客这个瘟神,他捣腾的名著系列广播剧又一次大获成功,可能是被胜利冲昏了头,他很快又瞄上了另一部新剧,是他在网上花了2000元淘来的,连最严肃的艺术作品都可以在虚无的网络上达成交易,这时代真是进步得让人瞠目结舌。而且本子我也看了,写得还真不错,我想如果那个作者不是穷疯了,断不会把如此荡气回肠的心血之作2000元就卖掉。
“怎么样”冯客把剧本给我看后满怀期待地问我。
“真的只2000块”我怀疑地问。
“是只2000块啊,你不信哪”冯客瞅着我呵呵地笑了,“你以为可以卖多少,如果我不出这2000块,这本子烂在网上也没人要”见我闷闷的不吭声,他又说,“现如今写东西的人多了,有几个可以把铅字换成钱的,何况还是网络上的东西,你上出版社报社杂志社去瞧瞧,每天都有无数的稿件扔进垃圾桶实不相瞒,那个作者家里很困难,我除了付这2000块,还多给了他1年内还得写另一个本子还债”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半天才说:“我觉得你是黄世仁他爹”
“别这么说我好不好,就算我是黄世仁他爹,也要人家肯卖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公平哪”冯客笑嘻嘻的一点也不生气。
“呸还公平呢”
“不跟你说这个了,象你这么菩萨心肠的人,是永远成不了黄世仁的。”瞧这死猴子说的,难道黄世仁是什么好东西“考儿,”冯客忽然话题一转,小眼睛里直冒鬼火,神经兮兮地说,“告诉你,我这次要大干一场”
“你干什么我都不拦着。”我不屑地说。
“可是你得帮我。”
“我帮你怎么帮”
“帮我把这剧本改成小说。”
我当时瞅着他,以为他是吃错了药还是怎么着,好好的剧本突然要改成小说“为什么”我反复问着同样的问题。他并不正面回答我,只是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为什么要我写”
“这还用问吗,你是我们广电系统出了名的才女,写小说一直是你的强项,前年你的一个中篇小说不就在全国获过奖吗”冯客说起来很轻松的样子,“现在只是要你根据这个剧本改小说,这对你根本就不是问题嘛。”
“我哪有这么多时间”
“帮帮忙,帮帮忙”
冯客使出他死缠烂打的特长。
我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其实从内心来说我还是很愿意帮他改小说的,因为写作一直是我多年的爱好,闲暇的时候写点东西,偶尔还拿到报刊见见光,那种小小的成就感胜过任何物资的东西,没有写过东西的人是体会不到的。我小时候的理想就是当个作家,也为此努力过,可天意弄人,很多事情根本不是在人的控制之内的。不过我并不遗憾,虽然我没有从文,但我并没有离文学太远,我在做节目时播的很多散文其实都是自己写的,内心的东西通过电波与人分享,这就不仅仅是成就感了,而是一种莫大的精神慰籍我想我如此热爱电台工作,喜欢写作,可能都是与此有关。
小说写得很顺利,接近尾声的时候,新的问题出来了,台里不肯拨经费,原因是冯客对现有的录音条件很不满意,要拉上一大帮人到外地去录。这死猴子真是名气大了心也大了对此台长老崔的态度很明确,录可以,经费自筹。也不怪老崔不肯拨银子,这两年冯客先后录了好几部广播剧,反响虽然都不错,尤其是名著系列广播剧更是在听众化品牌,可录这种广播剧是稳赔不赚的事,录一部赔一部,赔得老崔的脸越拉越长,这次本来就是很勉强地上了马,谁知冯猴子在本地折腾不够还要跑到外地去折腾,老崔坚决不同意了,说什么都不行。
其实老崔并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相反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通情达理的,虽然在台里他资格最老,但他不守旧,思想有时候比年轻人还前卫,只是广播这行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纵然老崔使出浑身解数,节目推陈出新,还是抵挡不住越来越发达的现代化信息的冲击,电台如今只能是屈于电视和纸媒之后了,场面没人家热闹,广告没人家多,经费更不能跟人家比,入不敷出的尴尬境地已不是持续了一年两年,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想录什么广播剧简直是异想天开,老崔赔不起,再赔下去他这个台长脸上实在挂不住。
可冯客不死心,整天跟在老崔屁股后面转,上班如此,下了班也准时到台长家报倒,老崔也是大好脾气,好烟好茶地招待他,跟他拉家常讲形势,就是只字不提经费的事。冯客是光棍,横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大把的时间无处挥霍,日子久了就把到老崔家串门当成了每天的必修课,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头。可冯客万没料到此举产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副作用,老崔的闺女麦子看上他了。麦子是老崔的独生女,在银行上班,标准的模特身材,脸蛋更是没得说,也许是条件太好了,挑花了眼,二十五六了婆家还没着落。冯客论条件跟麦子没得比,但他会侃哪,死的能侃活,活的能侃晕菜,那次跟他去武汉去出差,又被警察叔叔逮着验身份证,这已经是他第n次被拎出来查身份证了,你说那么多人不查凭什么就逮着他可邪乎的是,他硬是在人流如织的火车站把那两警察侃晕了,到临别的时候竟让那两警察送我们去饭店,这可是我第一次坐警车,本来感觉还不错,结果到了预定饭店接待单位一瞅这情形,全都目瞪口呆给我们行注目礼,不知道我们犯了什么事被警察送到饭店。
你说就这德性,居然也把如花似玉的麦子给糊弄住了。而麦子也不害羞,直截了当地跟她老爸说喜欢上冯客了,要嫁给他云云。老崔开明得很,表示不反对其实他一直就很喜欢冯客这小子,他跟女儿相处得也不象传统的父女那样,麦子从不管他叫爸爸,而是跟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那天上班我在电梯里就听见他父女俩很有意思的对话,麦子说,“老崔啊,你答应冯客的事没有”
老崔说,“这是我工作上的事,你插什么手”
麦子说,“这是我的终身大事,我怎么能不插手”
老崔说,“可人家看不上你呀。”
麦子答,“还不是要老崔你多费心了。”
“我帮不了。”
“你帮得了。”
“怎么帮”
“多制造机会让我跟冯客相处啊,”麦子贼笑着说,“我的意思是您千万别轻易给冯客拨广播剧的经费,至少在我没搞定他之前别答应,你要不答应,他不就天天上我们家来嘛,只要他来搞定他是迟早的事。”
老崔转过脸,颇为欣赏地看着他的女儿,“虎父无犬女啊,你怎么就学到了我这招呢,想当年你妈就是这么被我搞定的。”
“所以我才是你女儿呀,”麦子拍拍老崔的肩膀,冲他挤挤眼,“只要你肯拖着冯客,剩下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恐怕不行。”
“怎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这样啊”麦子非常失望,随即又转了个弯说,“看样子只能实施第二个步骤了。”
“什么步骤”
“以身相许啊,土老冒”
“胡闹”老崔立即严辞训道,“我崔秉生的女儿怎么能做这种事”
“恐怕已经晚了,我许都许了。”
“什么”
“别发火,老头,我这不都跟您学的嘛,想当年您就是这么泡上我妈的啊。”
“”
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办公室,一进门就笑得趴在了桌子上,冯客刚好在跟阿庆说事,见我笑得这么凄惨忙问出了什么事,我就把麦子跟老崔说的话一五一时地兜了出来,一直自称脸皮比城墙厚的冯客差点没栽倒。阿庆和另外两个同事则跟我一样,笑得快抽筋。
“白考儿同志,”冯客憋着气看着我,正色道,“现在是办公时间,只许谈工作”
“好,好,谈工作,你要谈什么”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
“看样子这回是甭指望老崔了,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
“拉赞助啊,”冯客目不转睛地瞅着我,小眼睛眯成了一线天,“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关系到我们这个剧能不能达到质的飞跃,所以一定要交给一个非常有亲和力的人去做。”
“谁”
“你啊”冯客呵呵笑道,“你刚才笑得那么喜庆,看得我心花怒放,就那么几秒钟,我就决定把拉赞助这个光荣的使命交给你”
我还没反应过来,冯客马上又抢着说,“别发火,听我把话说完,这几天我又仔细听了前阵子录下来的配音,说真的”这猴子摇摇头,很惋惜的样子,“你的声音实在是好听,可是咱们那设备啧,啧,比我还老,再好的声音也录不出理想的效果”
我瞪着他,等他把话说完。
“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把录音的地点挪个窝”
“你想挪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