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冠子见大妖落下,便细细一打量,笑起来。笑声尖利又滑腻,仿佛一只黄鼠狼被掐住了脖子发出来的:“东海君是又去见了明月夫人嘿嘿依我说的做,哪里用得着这样苦恼。东海君如今想明白了”
妖魔皱眉看他。又略沉默一会儿:“先生的法子,我如今还是觉得太冒险。一个不小心怕是要满盘皆输”
黄冠子却又笑,拿着袖子一让:“东海君请坐下说。”
边说边在庭院的石凳落座,摸了摸唇的两撇胡须、眯起眼:“东海君,如今事情在眼前了呀。不是你做不做的事,而是已经门了。”
“东海君说从前真龙严厉地约束着你们这些龙子、不叫你们参与陆的事情。又对你们说海如何广阔、陆如何拥挤无趣,叫你们真地觉得陆的人都是些不开化的蛮夷、觉得尽是孱弱之辈、不值得你们投去注意力。”
“可这些年东海君自己不也慢慢晓得了么仅从那些失事、偶尔漂流到岛的陆民口得到的消息,便该叫东海君明白陆该是多么美妙的世界了。而今再有一个明月夫人海可有这样的人物嘿东海君这些年暗收拢陆的人才到岛为自己所用可是东海君”
黄冠子语重心长地说:“这又有什么用呢沿海的那些陆民,即便有所谓的能工巧匠,在陆当也算不得什么。陆里人间帝王的居所相东海君的龙宫何止辉煌华丽百倍东海君一日不能真地踏足陆地,一日没法晓得更加广阔的世界”
东海君便只皱着眉听他说这些话,慢慢也落座。
其实这些话这黄冠子说了许多遍、倒也是实情。
真龙向来不喜他们与陆的事物有接触。是这些年,真龙不大理事不爱露面了,才慢慢地了解了些陆的人和事。东海君的心也有疑惑,然而
见他这模样,黄冠子换了一个脸色、语气也郑重起来。他坐着向妖魔拜了一拜:“东海君。事到如今既然你昨天已经和那李云心打过交道。有些大逆不道的话,我不得不说了。”
妖魔一皱眉:“什么话”
黄冠子说:“东海君先赦免我的罪过,我才敢说。”
妖魔便叹口气:“何必说这些,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我不怪你,先生说吧。”
黄冠子才正襟危坐、又抹了抹自己的两撇胡须可他原本相貌猥琐,这样子倒显得更滑稽了说:“东海君与那李云心会了面。该知道那李云心实在是个出色的人物。说句不敬的话,他如今起东海君来,亦不逞多让。”
妖魔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皱皱眉、动动嘴唇。但到底没说什么,只道:“唉。先生说得是。”
黄冠子肃然道:“再想一想我对东海君说的事在云山之下,真龙现身。叫那陆的二龙子通天君、九龙子渭水君往龙岛来。君这些日子四处打探消息,该清楚我所说不差,不是危言耸听。”
东海君便又叹息:“是的。”
“那么,事情要坏在这里了。”黄冠子也叹息,“两个出色的人物,短短时间有了出色的修为,又懂得道法。而今得到真龙的亲睐、要被招龙岛。”
“从前么,海龙子、陆龙子互不相干。依着我想,是真龙用陆的龙子去做事的统辖、震慑陆的妖魔。而海的龙子们,是用来拱卫龙岛的。”
“人间帝王也有这样的事边军用来平乱戍边,而禁卫军拱卫帝王的宫殿。两者平时绝不相见,以防边军、禁军可能勾结起来、生出野心、做出不好的事。”
“可如今真龙竟召了他们入龙岛叫两个外臣,进京。东海君”黄冠子意味深长地说,“有一件事你是晓得的。一千年前,这蓬莱岛原本的主人失去真龙的宠爱,神通全失。如今又是一个一千年了。”
妖魔猛地皱起眉,愣住了。过好一会儿才瞪着黄冠子:“先生是说”
黄冠子高深莫测地摇摇头:“我什么都没有说。这些事,东海君自己也该想过吧。只是觉得太荒谬、难以想象。如今听到自己的想法从我的嘴里说出来,才觉得我竟也会这样想东海君,其实你什么都清楚的。”
两人在庭这样对坐了一会儿,耳边只有微微的风声。良久之后,东海君才脸色凝重地站起身、背手走了几步、一回头:“蓬莱是进入龙岛的门户。但神君并未叫我放什么人去龙岛甚至没有提这件事如果她真的有意叫他们”
黄冠子微微一笑,又捻捻自己的胡须,可一不小心竟捻下一根。他眉头皱了皱、眼睛飞快地往手里一瞧,又不动声色地将手放下了,把那根胡须小心地收起来:“我刚才说的,只是东海君不得不出手的理由之一。”
“两个陆的龙子得到神君亲睐,已对东海君构成的威胁。”t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