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商量之下,郿县三位守将决定先冒险打探虚实。
现在城内有西军八千余,又临时招募郿县青壮三千余。真遇到贼兵攻城,老弱妇孺也要帮忙运物资,各厢坊全都要编练保甲部队。
另外,被他们拦下的数百溃兵,在渭河北岸单独立营,朱铭大军一至就纷纷逃跑。
种师中指着地图说:“斜谷关肯定有贼军驻守,那里是贼寇的粮草总站。种家军的将领和军官,多半也被关押在斜谷关内。从斜谷关到郿县,每隔两三里地,就在斜水西岸设置烽台……”
所谓烽台,全是河边报警台。
并无正规士兵驻守,只隔河布置少量民夫。官兵若是来劫运粮队,民夫立即点燃狼烟烽火,然后撒丫子就开溜,剩下的救援工作他们不管。
种师中说道:“贼寇立的是营盘,南边要接应运粮队,如果有空营的话肯定不在南边。也不会在东边,因为东边正对郿县城池。其营寨北靠渭水、西靠斜水,空营多半在这两个方向。”
营盘就是“回”字形军营,大营套中营,中营套小营,从里到外好几层,每一层都有防御工事。
如果防御工事为木栅栏,则叫营寨。
如果防御工事为矮土墙,则叫营垒。
郿县守军不可能冒险出城决战,若是只派一支部队出战,是无法摸清义军虚实的。
那就只能派小股部队突袭,而且最好夜里杀过去。
听种师中分析得头头是道,刘锜却愈发觉得有诈:“如此容易想明白的贼营布局,为何贼寇故意把杨县令放回来报信?继续隐瞒不好吗?非要让咱们提前知道贼寇分兵。”
刘锡说道:“就算贼营西侧、北侧是空的,今晚也必定有伏兵,朱贼有意引诱我们去攻打!”
“极有可能。”种师中点头道。
朱铭兵力确实空虚,可守军也没多少兵啊,而且不敢全部拉出城作战。
现在情况是,四千义军驻扎在骆谷关,死死堵住刘延庆的大军。
一千义军和四千民夫驻扎斜谷关,看守粮草以及种家军的将官,同时还要负责给朱铭运来粮食。
张镗带着一万八千义军,以及三千民夫,已经占领了虢县。
朱铭自领六千多义军(其中三千,是编练才半年的新兵),以及三千多民夫,在渭水与斜水的交汇处扎营。
义军总兵力,本来有三万人,奇袭大散关遭遇埋伏,现在还剩两万八千多人。前线民夫一万出头,还有更多民夫在褒斜道运粮。
“贼兵射书进城了!”
三人还未确定哪天出兵试探虚实,听到消息立即朝城外望去。
却见十几个义军弩手,拿着缴获的神臂弓,在护城河外射完就走。
种师中说:“不要拆阅贼寇书信,捡到了立即烧毁。”
“恐怕不易搜寻。”刘锡说道。
神臂弓射程极远,箭矢带着书信,直接落在城内居民区。
不用想都知道写的是什么,无非义军不滥杀,朱大将军仁爱百姓,虢县和骆谷关已被义军拿下等等。
百姓捡到之后,识字者肯定拆阅,恐慌厌战情绪迅速在城内蔓延。
种师中说:“勒令各厢坊保甲,严禁百姓外出,便是出门买东西,也要跟保甲长请示。谁敢私藏、传播贼寇书信,以通贼论罪!”
哪里禁止得了?
当天下午,虢县、骆谷关失守的消息,就在一些街巷传开,甚至传到守军的耳朵里。
这种信息是传播最快的!
三位守将顾不得许多,重赏拣选五百壮士,白天扛着小船绕去渭水上游,夜里顺水而下袭击义军营寨的西北侧。
种师中分析得很对,那里确实属于空营。
刘锜猜测得也对,那里确实有伏兵,就是在引诱西军来打。
五百壮士刚刚登岸,就被一个哨兵发现,尖利的哨声打破夜晚宁静,埋伏已久是义军立即杀过去。
五百壮士大败而归,只逃回去一百来人。
翌日,朱铭装都懒得装了。
用缴获得来的运粮船,大摇大摆从斜谷关运粮,经由斜水进入渭水,给虢县那边的张镗大军运去。
(斜谷关有西北最大的官方造船厂,本来已经日渐衰落,去年调集大量工匠来造船,主要就是为了从关中运粮。朱铭占据斜谷关,顺便把造船厂占了,缴获许多已经造好或即将完工的船只。)
看着那些运粮船,傻子都知道义军主力在虢县。
唯一的疑惑,是眼前的贼寇到底还剩多少人?
“哒哒哒哒……”
几匹快马从西而来,那是姚古大军派来的信使。
为了把军情送到,远远绕开虢县而来,还同时派出好几人传信。
刘锡看完情报,递给种师中说:“姚古大军已星夜赶回大散关,宝鸡城也在西军手中,但被虢县贼寇堵住,无法过来救援郿县。在虢县或者宝鸡,姚古与贼寇主力可能有一场大战。”
朱铭和张镗制定的计划,可不是跟姚古硬碰硬。
既定方略如下:以最快速度拿下虢县,如果宝鸡防备空虚,就立即拿下宝鸡。如果宝鸡防守严密则死守虢县拦住姚古大军,不让其过来跟郿县西军汇合。同时,义军主力不必在虢县扎堆,可分兵做些其他事情。
比如,奇袭凤翔府!
比如,杀个回马枪,派遣一股精锐,昼伏夜行回郿县。